第78節(1 / 3)

步跨上馬車來,動作輕盈得將月盈往地下一扔,提了韁繩便向圈外衝去,這一下晃動害的我傾身向後倒去,一陣疼痛似乎與慣常的疼痛感不同,既不是碰撞的疼痛,也不是傷口撕裂的疼痛,卻是心頭被一盆拔涼冷水潑醒過來的入骨疼痛。

我往車中角落避了一避,窗扇外的水麵上,月色淡淡的鋪著,白光此起彼伏,悠悠蕩蕩。心中的冷水一寸寸漫上來,漸至將我整個人囫圇沒過。這幻影中的冷水雖然淹不死人,卻時時叫我領受窒息的痛苦。若一直這麼窒息著,興許對我來說還算是甜蜜,因這窒息好歹是因十三爺而淹沒我的,可窒息個些許時候,驚恐就交替著漫漫湧上來,這邊喘了一口氣,那邊又從頭開始折磨我的心了。

這樣被情緒折磨了些時候,我就覺得冷極了,靠在馬車朱漆壁上,強迫自己閉了眼睛,穩一穩心神,然後再思量劉承澤能不能從這位劉爺手中將我救出去。

兩聲重踏馬車的聲音震的我晃了晃,幾人竄到車裏,一人抬手拿匕首將我脅了,我不敢睜眼,所幸就這樣閉著,想必馬車內昏暗,他們也難辨出我昏倒這一事實的真偽。

方才提著紫砂壺的那人冷颼颼道:“活著呢麼?劉少爺可叮囑了半天,這筆買賣不許傷人分毫的。”

我盡量平穩的吐吸著,將頭自然的低垂。忽覺有人抬手在我鼻下探了一下,道:“劉爺,這什麼福晉太不禁嚇了,這樣就昏過去了。”

劉爺嘖嘖感歎:“女人都是嬌貴些的好,要是個個兒跟你似的,皮糙肉厚,爺們兒還有什麼取樂的意思,”他嘖嘖咂舌,“就說那些得花銀子破費的瓷啊玉啊的,哪個不是稍不留神就破個精光,太耐用的,也就不那麼靈光了,這就是咱們說的缺少靈氣。”

又一人溜須拍馬道:“劉爺高見,您說得太對了。不過,小的有一事不明,劉承澤這家夥一向覺得咱們關不住話,也從不與咱們會麵,身份神秘的很,今日為著這麼一個婦人,倒急匆匆的拋頭露麵,還花了重金,雇了這樣多的兄弟,又不斂財,又不劫色,連幹掉個人都不許,他是改了性子了,還是吃飽了撐得啊?”

這個問題引發了車內的深思,我同他們一樣也在深思,隻是他們深思的問題,我都知道答案,我深思的問題,他們根本不屑知道答案。

劉承澤的養父噶禮係在山西供職,這一票人亦是山西口音無疑。從他們對劉承澤敢怒不敢言的態度上瞧,想必與劉承澤共事過很長一段時日。劉承澤可以這樣安排這一場戲,甚至精準的知道,我與十三爺曾經盜過這一夥人的馬,想必此事與他亦有牽連,他也十分清楚,當年盜馬之人便是我二人。

可若他是尋仇之人,為何這許多年過去,他還不曾訛了錢財?我早知他心中城府深得嚇人,卻未料得,竟有這樣深。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疑惑道:“劉爺,莫非那小子同皇子福晉有鬼?”我這裏心中咯噔沉了一下,這人又興起,“雖說劉承澤在您這裏花了不少銀錢,可您替他這身份也都是些險要的活,怎麼在女人這事上,半點便宜都不叫您得著。”

劉爺繼而笑道:“猴崽子,都安靜著些,這女人若是裝昏,沒的叫她同劉承澤學了去,你們可就死定了。”

車中靜默了一陣,幾人另起了些家長裏短的話頭,聊了起來。我自顧自思前想後,暗中思量,或許每個人都有些不願提及的過往,劉承澤亦然,再瞧見他的時候,我還是不願出言相問。即便他那時是誠心挑撥過我與石圖,可我二人的分歧也隻能怪彼此心中的不信任,真真怪不得他人。餘下的,怕還是劉承澤幫應我的更多一些,無論將我從歹人手中劫回來,還是保我與蘭兒母子平安,又或是幫應十三爺,他都做的無微不至,實在不是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