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十三爺的這一場緣分,我此生都難忘,即便一切都是過往回憶,我這一世也……”
劉承澤勉強一笑,打斷我道:“不必說了,一世終究不過一縷煙霧,幾把塵埃,魂魄歸時,各人心中也自有頓悟。”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七章 對影成雙(10)
將孩子送回宮中月餘,就已臨近年關,待我修養的大好了,才有緣瞧一瞧這一處隱蔽的院子。大院中一處石雕屏風有些玄機,依照石砌的輪廓開出一方小門,需十分仔細,才能留意到入得我這一處院子的機括小門。入了影壁,便是穿入山穀,山穀道路曲折,罕有人至,於此,這裏也可算做一間密院,院中並不陰暗,借著山穀泄下的光線,好似世外桃源一般,住下也不覺得被軟禁了起來。院中四壁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壁,料定山穀地勢險峻,無人能穿過險峻,窺探這方寸中的一處院落,院落也就閑散幽靜的很了。
臘月裏我生辰前,劉承澤特意叫盧崠引著家奴將院落粉飾一新,琉璃鋪地,白玉為階,翠竹修篁,其時又引來數株各異花朵,花白色的芍藥,雪白的薔薇,繽紛的繡球,無一不讓院中四名小侍女大呼小叫,也難怪她們驚歎,這幾株花兒在冬日裏實在難見,想必無論在何地配置,溫暖必為首要之項,在皇宮中用碳都有規製的月份裏,單供這些花兒的溫暖就更是難能可貴了。
劉承澤親自捉來的大尾巴鬆鼠吱吱叫著,它性子急躁卻快樂,總是耐不住寂寞,左右穿梭在貼金的籠子中,我慨然歎息的功夫,劉承澤忽然掀了簾子走進屋來。因我近日身子好了,所以他也常來,一日裏來探我個三、四回,徒叫人難得清靜。他背著手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由後頭伸出手來,將一個盒子遞到我麵前來道:“頭回親自送你一件生辰的壽禮,還望你不嫌棄。”
我茫然瞧著他忐忑的樣子,嘲笑道:“我該過的不是生辰,是生忌吧?”
劉承澤僵了僵,攏著袖子,不滿地咳嗽了一聲。我隨手敲了敲他遞過來的錦盒,往案上一放,道:“我不嫌棄,這就收了,往後劉大哥就別再破費了。”
院中盧崠匆匆嚷道:“少爺少爺,尋人的兵丁進山了!”
劉承澤蹙了蹙眉,我心中卻是一陣莫名的欣慰。我知道,即便我遞去了那一紙信箋,謊稱自己歿了,這世間也唯有他一人能猜得我還活著。冷風將門上簾子吹得掀了起來,屋外玉階下,無窮無盡的雪花從天穹深處飄落,如同一塵不染的天庭勝境,天女正舞著優美的姿態,用皚皚的冰淩雪花向凡塵致敬,冰淩的雪花輕柔地覆蓋上房頂、竹葉,忽聞穀外一陣笛音嘹亮,悠揚,舒展的蕩漾著,一點點浸滿了山間。
我起身朝院中走去,身後劉承澤與屋中兩名侍女一同度出了屋子,笛聲格外舒緩,淡淡的憂傷裏是我一段段記憶,這熟悉的旋律,是那一日在溫泉行宮中,我在他手掌中一點點學的,彼時,他輕輕在我肩頭和著,我隨之平靜,隨之望憂。此時,笛聲升到漫天的飛雪之中,化作一片白羽般的織錦,任由笛聲描出一幅靈動的畫卷,畫卷中卻再沒我了。
這幾瞬恍惚裏,片片淺粉淡白的女兒棠花瓣,隨著一陣狂風和雪飛舞下來,花雪並不遜色此時紛飛的冰雪,一眨眼的工夫,粉白的花瓣和潔白的雪花就點綴了整個山穀。笛音繼續鋪漫開來,一邊替代著箏的應和,一邊繼續著和雅清淡,恬靜清脆的住旋。
空曠的山穀裏有回聲,風把旋律吹亂了一些,遠遠近近的竹葉在忽如而至的狂風中起伏如浪,一旁的兩名小侍女忽然天真歎道:“你瞧,花瓣上分明鏤刻了字跡!”
院中眾人不由得都瞧了過去,另一個小侍女一雙眼珠子將我和劉承澤從上到下掃一遍,默不作聲的將花瓣丟在了地下。劉承澤勾起一側唇角來,一雙眼睛閃出了難掩的浮躁,道:“念!”
這一下,庭中更靜了一籌,無一人敢應他,笛聲漸弱之際,我不解他們為何忽然如此懼怕劉承澤的一句吩咐,自行蹲在雪地裏,拾起一片海棠花瓣。大氅雪白的風毛柔柔掃過我的麵頰,我盯著手中的花瓣,胤祥熟悉的字跡分明鏤刻在花瓣上,我咬著牙齒往外蹦字道:“鶒兒回來。”
我將手中的花瓣捧到鼻端,一縷淡香撲麵而來,是分外熟悉的味道,我難免淚眼迷蒙了起來。劉承澤踏雪走到我身邊來,蹲下`身來,我瞧著他麵上幾番明滅後,道:“你這一番形容,倒像更喜歡這生忌的壽禮。”
我啞聲應了句:“這是我平日慣了的香。”
他一手將我扶起來,卻不看我,先是望著眼前的石雕影壁,良久,仰麵望著隻剩皚皚飛雪的天際,淡淡吩咐盧崠道:“找人將山間散落的花瓣都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