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1 / 3)

獄石砌的外牆上懸著一沉重的石匾,名曰軒獄。左題:爾違條犯律罪有應得”,右題:“吾發奸捅伏歧途指返”。院中供奉的獄神廟上楹聯有曰:“到此間懊悔已遲何苦作事為私竟敢捉將官裏去,出獄後光陰尚在務要循規蹈矩莫教再入我門來。”廟後便是獄卒們的班房了。

盧崠巴巴地尋了獄卒,好言說了半晌,才磨得獄卒咂著嘴引我們晃悠到一道高大的木欄前。木欄將號房格在其中,獄卒開了這一處的銅鎖,引我們來到了甲字號房跟前。

院子中很靜,我茫昧地覺得大約犯人也是在做夢吧。

號房共有三排,每間不大,隻夠一個人躺臥,號房皆是東西走向,春日的太陽已經斜射了進去。連這一處院子裏捆綁犯人的橫欄也顯得不那麼陰森了。

甲字號的巨石獄門一開,內裏邊浮出一股腥臭之氣,伴著森森寒氣,將春日清晨的生機消去了一大半。盧崠怔住了,獄卒不耐煩道:“還不快帶走,老子還要睡覺呢。”

恍惚間聽見裏麵細微的響動,我提步彎腰走進了低矮獄門。鼻間的腥臭氣息愈發濃重,我強忍下了喉頭的一陣作嘔,視線中因淚水而漸漸模糊掉的人影果然是劉承澤。微俯下`身,我輕輕撫過他額角,搭在他肩頭搖了搖,未來得及束緊得長發垂落到他麵頰上,他疲憊地睜了眼睛。

日光擁進來了一些,襯得他清俊得臉略顯消瘦,他懶洋洋地笑了笑,煞白的雙♪唇動了動。我忙探過去,問:“你說什麼?”

他眼中似有霧氣,勉勵道:“我在做夢吧?”

按常理,我應該放任方才的眼淚從眼中流下來,這種反映其實很正常,但這樣一定不會緩解他分毫的痛苦,遂從容道:“你既然這樣說,再夢一夢,就到家了。”

他笑著輕點了點頭,我抬頭看向不知何時踱進來的盧崠,他僵著身子站在那裏,麵頰上全是淚痕,我又將手放在了劉承澤的肩頭,將堅強二字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木著聲音道:“他恐怕甚難行走,你還是背一背他吧。”

日影下盧崠重重點了點頭,將劉承澤小心翼翼扛到了背上,走出了號房。日光灑在劉承澤身上,留下的是悲涼的溫度。

候在外頭馬車旁的雪衣見著這樣的劉承澤著實愣了一會兒,才讓了路,讓盧崠先將劉承澤背上馬車,他在車裏為劉承澤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我和雪衣才上了車。馬車有些年成了,進入時,車內暗啞地吱了一聲。劉承澤無力地靠在馬車中,前所未有的憔悴叫人難以認出他來。我在他身側坐下來,沿著他的額頭輕撫著試了試熱度,就吩咐盧崠回永壽堂,又特意囑咐他將車駕的平穩著些,隨後目光逡巡,查看起他頸上的傷。他脖頸上因站籠迫出了傷痕,傷口有些深,依稀可以看到皮脂,叫人瞧著直冒寒氣。我歎了口氣的工夫,雪衣有眼力地遞來了一塊濕帕子。經過了這幾年的曆練,她也老練多了。我接了過來,聲音中故意含了兩分輕鬆,對劉承澤道:“我來清清傷口,委屈你忍一忍。”

即便我盡量放輕了力道,可是輕輕一碰,劉承澤還是齜著牙抽了一口氣,又迫使自己掩去了痛苦地神色,笑了一笑。這隻是個開始,待我抬起他的胳膊,將他新換的貼身中衣褪下來的時候,心中的悲涼一下子涼到了手指。馬車中的雪衣輕輕地抽泣了起來,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雪衣並不是因為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妨礙而避開視線的,身為一個自小瞧慣了傷痛疾病的女子,我見著劉承澤這一身傷,委實也有些看不過去。我一聲不吭,埋頭盡量快速地替他清洗。雪白的軟布蘸了水,擦過他的傷口,幾近染成了一塊紅布,頸上、肩上、胸膛、背上,傷口遍布他全身,叫人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