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簫。」冉瑟瑟自顧自念了一遍,隨即坦然掀眼看他:「久仰。」
莫笙簫麵色不變,心底卻有些好笑。果真是奇女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天下一絕。轉眼便如此淡定,仿若方才要拿著那支木簪割脈的……不是她一樣。
真正勾起他的好奇了。這份氣度,是那邊自詡尚武開放的女子都不可比擬的。
她的臉色八分蒼白,幾乎看不見血色,身子的虛弱卻絲毫蓋不住骨子裡的高傲。腳踝忍受著如刀割的痛苦,卻連一絲異樣都看不出來。
「真難想像,這份氣度,是怎麼跪在天下麵前的。」
莫笙簫清淡的聲音傳來,空靈的話語字字珠璣,直戳人心脈。
冉瑟瑟驀地一狠瞇眼,袖中的手緊了又鬆,忽而燦然一笑:「哪裡的話,一介弱女子,被形勢所逼,隻是一跪罷了。」說著,又有些可惜的一歎:「若不是年齡尚小,好歹還可以使個美人計呢。」
「……冉姑娘真是心胸寬廣。」
「沒辦法,胸還小,就剩下一顆心讓本姑娘裝一下寬廣了。」
饒是莫笙簫也被逼的說不出話來。他看不下去自己好不容易救好的病人輕生,隻是言語刺激起她的仇恨罷了,這丫頭竟是不饒人的主。
「莫笙簫,你多少歲了?」見他故意不搭話,冉瑟瑟無趣的聳肩,換了個話題。
「雙十。」
「……真老。想看我這份氣度怎麼跪在天下人麵前嗎?需要我再示範一次?我一向尊老愛幼的。」冉瑟瑟瞇眼看他。
「不必。」
「那我累了想休息。」她突然一副懶得敷衍的表情。
莫笙簫聞言忽然記起什麼,看了看她那已經從白布裡滲出血絲的腳踝。轉身便離去,青衣又是一陣風,竟將厚重的房門帶上了。
「再逞強站著,那雙腳便廢了。」
人一消失,冉瑟瑟也顧不上許多,重重的摔回床上。背脊早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腳踝鑽心的疼。看著自己的手腕,莫名一涼。
若不是莫笙簫突然打斷,隻怕——眼角溼潤,冉瑟瑟自嘲一笑。「離歌,李斯域,還有小十八你們……等我報仇。」
別貪嘴喝多了孟婆湯,至少要等她見他們一麵,她才能放心的下地獄。在沒有陳林,李憐兒……所有傷了他們的人下去陪葬之前,她不會再做傻事了。
聽得身後的重響,青影沒有絲毫停頓,妖嬈的眸子挑了挑,似笑非笑。在這姑娘身上花費一年時間,挺有意思的,算起來也不虧。
冉瑟瑟緩緩閉眼,她不是不疼,隻是不習慣將疼痛暴露給別人看。
細微的雨聲在耳邊敲落,春雨綿綿,柳絮飄落,一時清涼又淒冷。窗外早已暗下,迷濛煙雨中還能看見星辰錯亂。
似乎人早已歇息下了,一派寂靜。夜涼如水,她似乎遠離了塵囂。
她這一睡,竟直接睡至了午夜,癱軟在床上,有些害怕的閉了眼。似乎這陣子昏迷久了,再想睡也睡不著了。一閉眼,卻滿滿是那日的不堪。
甚至儘是那個她不敢麵對的那人的麵容。
「——乖乖等我回來。」
眼前似乎出現那人的身影,他唇瓣溫潤的弧度她還能記起,心卻窒息得她快要無力呼吸。午夜夢迴,她才敢忍著疼想一下心裡那個求而不得的他。她以為她可以放手,她以為她已經麻木。
她強撐著坐起,眉目如畫,卻淚如雨下。
原來回首盛世繁華,終究不過一場煙花。
窗外驟雨初歇,世間早已入夢,她縱容自己一次次撕開傷疤大哭一場,一次次忍痛想起他。抽泣著爬下床踉踉蹌蹌的靠近窗,任由屋簷滑落的雨水濺上臉,混淆了眼淚。春風像刀子刮過臉龐,眼中視線早已模糊,她卻定定的看著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