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從離開他的那刻起,我就已身處地獄了。

她依然掛著讓人心寒的淺笑,眼底卻多了幾分落寞。輕淺的話語在寂靜的山上蕩漾旋轉,不知震撼了誰的心靈,又讓誰疼了心。

莫笙簫看著她不語,苦笑。十歲那年遇見她,便從靈闋口中知道她與玉冥辰的事,當初還以為是尋常孩子的迷戀,如今又一次看清她的執著和深情。

玉冥辰到底是怎樣的男子,才讓這個早熟的丫頭如此癡心。

「好了,繼續吧。」冷眼看向四周的弟子,眉眼狠絕而無奈:「莫怪我心狠,過幾年待我下地獄給你們償命——」

然而話語剛落,便隻覺得頭腦一昏,心臟急劇跳動幾乎窒息,緊接著便手腳無力,指尖僵硬冰冷,細弱的身軀不堪重負,摔落。

「殿下!」

「教主!」

白皙的臉蛋一點點褪去血色,麵容蒼白,唯有唇上一點胭脂紅得耀眼。倒在不知是誰的懷裡,任由心臟一下下抽疼,大腦混亂煩瑣。

不知是誰的指尖放上她的手腕,良久才輕歎:「或許是方才動了太多心力,是血魄決要壓抑不住了。我先把她帶回去找邪醫才行,他比較在行。」

是雪暗的聲音:「那靈秀宮這些弟子怎麼辦?」

冉瑟瑟頭腦沉重,想掀開眼皮,想啟唇說話,卻沒有絲毫力氣。

「你把他們……」

一片寂靜中,隻聽雪暗輕聲質疑:「這樣好嗎,殿下那裡……」

「放心,其他我來承擔。」

「好。」

早在幾人輕聲對話的時候,她已經徹底昏闕過去。

黃昏微光閃耀,待千人離去時,門口的牌匾已經利索的換上了「琴瑟教」,偌大的山上空無一人,徒留陣陣血腥味飄散。

傍晚冉瑟瑟醒來時,發現自己赤身躺在木桶裡,溫熱的水氣包含著藥材的苦澀清新。看著窗戶上層層霧氣,天色也暗淡下來,想來是泡了許久。

這是……傳說中的藥浴?

扶著木桶邊緣想要站起來,苦於腳跟虛弱無力又摔了下去,掙紮許久才起來穿衣。

聽著裡頭傳出的聲音,雪暗在門外喊道:「殿下你醒了?好些了嗎,要我進去幫忙嗎?」冉瑟瑟從小沒有被貼身伺候的習慣,她也不敢貿然進去。

冉瑟瑟清咳了幾下,一邊套上外衫一邊回道:「不用了,你候著吧。」忽覺唇邊有些涼意,伸手擦了擦下巴,卻驚駭地發現白皙手背上鮮紅一抹刺眼的血。

「怎麼會……」她再怎麼不懂事也該知道咳血是什麼概念。

「殿下怎麼了?真的不用我幫忙嗎?」聽了她隱約的話語,雪暗又擔憂地出聲。

「咳咳……沒事,你忙別的去吧。」冉瑟瑟慌亂的又抹去唇邊的痕跡,連忙將手伸入深棕色的藥浴內洗淨,又仔仔細細地洗了一把臉。

先前一直沒把血魄決的後果當回事,她現在總算是認清自己身體虛到什麼程度。她的復仇還沒有完成,多少人對她對血魄決虎視眈眈,就算是死,也要撐到顛覆這個天下才能死。

等到門打開,便見雪暗還在外頭走來走去,顯然是及其憂心。雪暗見了她出來,看起來沒什麼事,心下總算鬆了口氣。

「好了,你早些休息去吧,這裡再找人來收拾就好了。」

「嗯。」

「對了,把我的手帕都換成紅的吧。」

雪暗疑惑地抬頭,看著她一身紅衣,不由失笑:「你閉關那日出去到底受什麼刺激了,一回來什麼都換紅的,跟成親一樣。」

冉瑟瑟淺笑,抬步離去,背對著雪暗頓了頓腳步:「紅的好看些。我還要忙,你早些休息。」說罷,她快速抬步離去,轉角出了院子,感受到附近沒有內息,方才蹲下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