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聽江母這樣低聲說著,淚就往下落。
“可你爸啊,跳起來就罵,老子是消防隊隊長,救人哪能後悔。”
江渚聽到這,心下更不是滋味了,在她兒時的記憶裏,她父親是個很爽朗的漢子。後來長大了,才知道他工作的意義,總是於火光中為了挽救別的生命,逆向前行。
最後他用他的命換了……別的命。
江母:“你爸說啊,他就是不放心,你長大了,該嫁人了,他舍不得。我就罵他,你個死老頭子,早早就拋下我們娘倆走了,現在舍不得了。”
江渚聽著江母語氣裏的笑罵,也在不經意間被安撫了。
“但言歸正傳,可見你爸是真的想你了,多陪陪他也好。”
江渚“嗯”了一聲,兩人不再提這件事,接著吃飯。
晚飯結束後,江母試了試按/摩儀,直誇江渚買了件可心的東西回來。那誇張的舒服的表情把江渚逗得直笑,她媽怎麼越活越回去了,跟個小孩似的。
臨睡覺前,江渚問了江母一個問題。
“媽,你說,做什麼事情是不是都不應該留有遺憾?”
江母正收拾被褥,站那想了想,才說,“女兒啊,我最後悔的是,就是你爸最後出門那天,我沒給他個擁抱。”
江渚歪著頭想明白了,就回屋睡覺去了。
江母的意思大抵是,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去度過,好好珍惜每一次告別的機會。
所以第二天,早早起床,給自己收拾了個利索的淡妝,簡單的內搭配上闊腿褲,運動鞋,最後是風衣。
盈盈站在那裏,說是大學生也不為過。
滿意地朝著鏡子中的自己點點頭,就當是七年前的自己去赴那場隻有自己到達的約會吧。
看見群裏約定好的時間地點,掐著早半小時的點,和江母說了一聲就出門了。
到了的時候,來的人還沒有特別多。
江渚一進門,林森就看到她了。
“這邊坐。”
林森朝她招手,江渚就過去了。
免不了和周圍的同學就是一通寒暄,聊工作的,婚姻的,家庭的,或者是回憶的。
江渚大多數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或是偶爾被點名後回答下眾人好奇的問題。
她視線一直盯著包廂門,她想見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原本在家裏一直提醒自己要放平衡的心態,也即將又被失望吞噬。
七年前,他沒來,七年後,這場約會還是隻有她一個人赴約。
害怕自己情緒失控,向周圍人打了招呼,說是去趟洗手間。
江渚推開包廂門出去的瞬間,還聽見身後的竊竊私語聲。
“哎,不是聽說於崢回來了?人呢?”
……
出了包廂門,身體內湧現出一陣陣的無力感,倚在走廊的牆壁上,彎著腰呼吸。
突然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想著又有同學來了,慢慢挺起身子,準備打招呼,轉過頭,身子就被釘在了原地。
他好像比七年前長高了許多,高了她整整一頭。模樣但是沒怎麼變,隻不過看起來更成熟更有魅力一些。
他朝著她一步步走來,一點點縮短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攫取著她的呼吸。
人走到了自己的麵前,江渚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水水————”
凡事到了回憶的時候,真實得像假的一樣。
———木心《伊斯坦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