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每個姑娘都倔強地抿著唇,要殺出自己的一席之地。朱晚雲看著一張張堅毅的臉,恍然產生錯覺,好像命運真的躺在手心,五指蜷曲就能把它牢牢握住似的。

姑娘們彼此交代完背景,最後一致看向朱晚雲,隻有她還什麼都沒透露。朱晚雲沒忘了自己還是在逃犯,杭州的風頭不知過去了沒有,目前說話做事還是謹慎些為妙,於是編了個跟她們差不多的故事。不過適當進行了藝術加工,她說自己不想嫁給不喜歡的男人。

逃婚無疑是個極為刺激的字眼,姑娘們一下嘰嘰喳喳開了,但朱晚雲卻不肯多說半個字。她一下成了宿舍裏堅貞勇敢的代名詞。啊幹淨清白的過去。

她也把心一橫,就看看自己吃不吃得起明星這碗飯。如果名氣真的打響,杭州那起謀殺被揭穿,好歹這輩子也稱得上傳奇,不虧了。

她開始用功。字她之前就認得大部分,學起來不吃力。外語是頭一次接觸,一開始字母寫得七扭八歪,被教師好一頓痛批,後來才慢慢好起來。她們進來時各有所長,在這裏便把強項發散開來,擅長唱大鼓的去唱歌,雜耍出身的去練舞。朱晚雲還是彈她的古箏,也唱唱歌。她嗓子條件不差,又通音律,好生練練,沒準將來能混個歌影雙後。

初期的訓練結束,各學員的發展方向也大致看得出,有學員問幾時上表演的專業課。

教她們音律的教師笑了。表演這東西還有專業課?又不是數理科目,沒有理論可教,也不是樂器,不用識譜。

“你們的長相才藝都過得去,演戲這塊,就看老天賞不賞飯了,沒得教的。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們相貌夠格,這飯不賞也罷。”

說的是,報紙上奉承女明星,從來隻誇貌若天仙,沒見誇演技入神的。姑娘們彼此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開始互相打量。誰吃得上這口飯?

正課結束時,校務主任帶來消息:校董明日將來察看。

衝鋒的號角吹響了。

那晚宿舍沉默異常,平日親密無間講悄悄話的姑娘們縮在各自的床位上,或低頭或仰望,就是不看彼此。她們都把包袱帶到了床上,墊在枕頭下。朱晚雲知道那是明天見校董時要穿的衣服,也許是她們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衣服。還有化妝用品和廉價首飾。

她無端想到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她頭一次真正接客。那時她不是頭牌,隻是眾多籍籍無名的小花中的一朵,盼著有個男人摘了她好換錢。那次她將同屋的姐妹比了下去,隔天就在自己的衣服裏發現一根針。

後來亦有姐妹搶了她快要到手的男人,她是怎麼做的來著?好像是將簪子尖頭拗斷藏在了她的枕巾下。

那段晚上討好男人,白天提防姐妹的日子,她本以為從醉玉軒出來後就此與自己無緣。女人與女人同病相憐,卻不能同仇敵愾。她們有共同的敵人——亦是共同的獵物。

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到頭來繞了個圈子,還是回到了過去。朱晚雲摸著自己被窩裏的衣服和首飾,再三確保它們安全,才悄沒聲鑽進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