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算我約你，我說了這次會好好補償你。駱先生想去哪裏想做什麼我都奉陪。”朱晚雲笑道，“如果你不選擇，那就由我來選。”
“很巧我今天又想去劃船呢。”駱榮嘉笑道，“劃完船我就沒有別的想去的了，一切聽從唐小姐安排。”
又是劃船。朱晚雲在心裏歎了口氣。她打心裏不喜歡去這片江水上漂著。不過剛剛已經把話放出去了，現在也不好改口，於是笑道：“好，我們這就去買船票。”
今天來劃船的人並不那麼多。看得出駱榮嘉似乎經常來，不管是賣票的還是船夫都同他相熟，打招呼的時候無比自然流暢。他們已經把她當成了他的正牌夫人，她聽到賣票大媽笑道：“駱先生又帶太太出來劃船啊？”
放屁。她在心裏罵道。
很快便輪到他們上船。朱晚雲有點心不在焉，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看見駱榮嘉跟船夫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就來找她，伸出手：“唐小姐，船要開了，請吧。”
朱晚雲一隻手放在他的手心，任由他帶著自己上船。
船離開岸邊之後，駱榮嘉湊在她耳邊，幾乎是用耳語的音調呢喃，差點就淹沒在風聲和水聲裏：“唐小姐其實不想上船的，對吧？”
“何以見得？”朱晚雲麵無表情地瞧著他。
“你的臉色和眼神都太明顯了，根本沒必要問啊。”他笑道。
“既然駱先生都看出來，又何必要我來劃船？”
“不是你說的，今天由著我來？”
朱晚雲無法反駁，便不再出聲，等著他接著出招。
“唐小姐似乎真的很喜歡這條絲巾呢，看你一直帶著。”駱榮嘉手指碰了碰她脖子上的淺綠色絲巾。朱晚雲脖子癢癢的——正是有掐痕的那一邊。
她動了動，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觸碰：“駱先生也喜歡？不若我送你一條？”
“我一個大男人帶什麼絲巾。”他失笑。
“那就送給你太太啊。”朱晚雲咄咄逼人，也不管船夫是不是能聽到了。
“唐小姐最近是沒看報紙？還是沒收到我寫給你的信？”駱榮嘉輕聲道，“我太太剛死沒多久，葬禮還沒辦呢。”
“駱先生也記得這回事啊。”朱晚雲笑道，“這麼久都沒收到葬禮邀請，我以為你不打算辦了，直接下葬呢。”
“得了，你最近怕也不怎麼好受吧。”駱榮嘉歎氣，“我看了報紙，沈清嘉也死了。唐小姐，你說，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你我恰在同一個時間點陷入悲傷。”
“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有多麼悲傷。”朱晚雲諷刺道。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誰還會一天到晚把悲傷二字寫在臉上。”駱榮嘉笑著，再度湊近她，“隻是，這事兒真的太巧了。唐小姐，你對此能做出怎樣的猜測呢？”
“我不像你，總是疑神疑鬼。”朱晚雲冷冷道，“人都死了，駱先生再怎麼猜測也沒有意義，還讓底下的人不能安心地走。”
“唐小姐，真是大義凜然啊。”船逐漸偏離了遊客區域，等朱晚雲反應過來，已經行駛到了一片較為陌生的水域，遊客的船隻離這邊很遠了。她看了看駱榮嘉，再看了看船夫，突然警惕起來。
“唐小姐，那邊就是崇明島了。”駱榮嘉往船前進的方向指了指，“我們不能過去，但就在外圍看一看也是好的。”
“我對崇明島不感興趣。”朱晚雲冷冷道，“我想回岸邊。”
“別呀，你說了這次由著我。”駱榮嘉嬉皮笑臉，不肯從願。
“姓駱的，你要幹嘛？”朱晚雲死死盯著他眼睛。
“呀，終於對我不客氣了。”駱榮嘉手上一動，抽走她脖子上的絲巾。冷風猝不及防灌進來，刺激得她一哆嗦。由於脖子長時間沒有見光，那一圈皮膚明顯比周邊的皮膚白了很多，掐痕也因此分外明顯。她自己看不到，船夫看不到，駱榮嘉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還給我！”她怒道。
“朱小姐。”駱榮嘉定定地盯著那道掐痕許久，輕聲呼喚。
朱晚雲身形一僵。
“晚雲。”他看著她，眼中的情緒令人捉摸不透。朱晚雲覺得自己再聽到一句，再看他一眼，自己的腦袋就要爆炸了。她站起身去夠那條絲巾：“叫你還給我——”
船本來就不大，她這一動，即刻失去平衡，連帶著船夫，三個人一起落入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