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2 / 2)

“喲,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朱晚雲調侃她,“還是說你剛剛根本就是在偷看我?”

“拉倒吧,我哪有這麼不要臉。”徐曼貞笑著推了她一把,“隻是你的琴聲太不一樣了。我平常也是聽你彈了不少曲子,我這人沒什麼天賦,但聽多了,你的風格我還是能辨認出來的。剛剛明顯跟平常不一樣,真的,你自己彈著沒覺得,旁人聽了一下子就感覺得到。”

“比平常狂暴?”朱晚雲試著問她。

“也不完全是。”徐曼貞沉吟片刻,搖頭,“很複雜,我沒什麼文學修養,說不清楚,形容不來。但我感覺很敏銳,不是我自誇,這一點你可不要懷疑,確確實實是天壤之別。你剛剛是想到什麼了?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如想著剛剛想的事情或者人,再彈一遍。”

“算了吧。”朱晚雲擺擺手,“刻意這樣彈,就彈不出你所說的味道了。沒必要。”

徐曼貞湊近了,笑得賊兮兮的:“你到底想著誰?”

“你如何就確定我想的是某個人?”朱晚雲反問。

“我不確定啊,就問問看。”徐曼貞見她不上鉤,也就恢複正常語氣,“你這人我捉摸不透。哎,不說這個了。你要入宮了,是嘛?”

朱晚雲點點頭:“嗯。現在是最後的突擊,我下個月月初就要走了。”

徐曼貞看著她,眼中似有晶瑩,但是一閃而過,什麼也沒留下。她深吸一口氣,笑道:“紅蓮,到底還是你贏了。最後還是你可以走出這裏,平步青雲。”

“這話不好這樣說吧。”朱晚雲搖頭,“平步青雲?深宮之中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我這樣進去,絕對是死得稀裏糊塗的概率比較大,這一點你總不至於想不明白。”

“那麼我的想法,你也不至於不明白。”徐曼貞歎氣,“葬身那裏,總比葬身這裏好。”

“不一定的,”朱晚雲搖頭,“不一定的。那個籠子未必就比現在這個好。”

“在這個話題上我們很難達到統一。”徐曼貞笑道,“好吧,那我們不說這個了,你都要走了,我不想同你爭執。今後有機會的話——如果,如果真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進宮去看望你。”

“我隨時恭候。”朱晚雲苦笑。

二人靜默片刻,朱晚雲問她:“你有向徐先生提到過自己想入宮去嗎?”

“我哪裏敢?”徐曼貞苦笑著搖頭,“我算是害怕了,我真正想了什麼,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也不願意再接受他的懲罰了,時至今日我還是很討厭葡萄。”

朱晚雲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徐曼貞哀怨地白了她一眼:“你心腸太毒了吧,這都笑。”

“抱歉,實在是對不住,我忍不住啊。”朱晚雲笑道,“總覺得你的形象,很難和害怕這個詞對應上。”

“我表現得這麼強悍嗎?”徐曼貞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像男孩子?”

“為什麼強悍的人一定得是男孩子?”朱晚雲搖頭,“你平常就挺——堅韌的,我感覺。”

“又在抹黑我。”徐曼貞撇嘴。

“我哪有。”朱晚雲笑道,“我是真心實意地讚美你。真的。你為了生存可以忍辱負重,有點韓信的資質。”

“韓信是誰?”徐曼貞對曆史一頭霧水。

朱晚雲對三國時期也並不熟悉,對於韓信,隻聽說過“胯下之辱”的典故,甚至不知道放在這裏合不合適,於是她也隻能搖搖頭:“我也不很清楚,隻是一瞬間感覺有點像而已。”

徐曼貞悵然若失:“哎,我算是被他套牢了,金絲雀一般。被圈養了這麼久,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學,等到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說不定會有轉機的。”朱晚雲頓了頓,還是把這蒼白的安慰說出來了。

“我也希望如此。”徐曼貞又露出了悠遠的眼神,跟那天在池塘邊的一模一樣,朱晚雲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很久,裏麵空無一物。

“我爹爹呢?”徐曼貞突然發問。

朱晚雲一個激靈:“他好像往後山去了。”

徐曼貞對此沒有特別的反應。她眼睛閉上好一會兒,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模樣。

“我們能這樣聊天的時候不多了。”她歎氣,“這幾天要是有時間,就陪我多走走吧。你這一走,我會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