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湯薌銘官費留學法國習海軍時,適逢孫文在巴黎發表演說,倡導革命。湯薌銘深受鼓舞,會後偕同學王某進謁孫文,要求參加同盟會,並填交了誓願書。事後又後悔不迭,細想:朝廷哪能容易推倒 ?“平均地權”四字更使人揪心。湯家原是蘄水縣大地主,這豈不是革自家的命?大哥湯化龍是進士,提倡憲政救國,我如今貿然參加革命黨,豈不成不忠不孝不悌不智的蠢人?因此又急想把誓願書收 回。於是又串通同學王某把孫文誑到一間咖啡館飲茶,乘孫文不備時,湯薌銘用剃須刀割開孫文皮包,偷出他的入盟誓願書。事後被孫文發覺,當即將湯薌銘開除同盟會。鬧過這場滑稽戲,湯薌銘便和 革命黨分道揚鑣,專心致誌在清海軍效力,得到薩鎮冰器重,委為參謀長。大哥湯化龍出任武昌政事部長,究不知是自出?還是脅從?心中暗自納悶。今見黎元洪來函所述出任都督一節,諒與大哥情況 相同。惟不知薩鎮冰究竟如何計劃,一旦命令海軍開炮,必以武昌軍政府為主要目標,谘議局便立成齏粉,大哥性命難保,手足深情,於心何忍?湯薌銘再看薩鎮冰閉目沉思,似也有難言之隱,何不借 此時機試探一下,遂向薩鎮冰進言道:“黎元洪信中如此說,瑞帥前日來艦又那樣說。我們可否派人潛入武昌,把情況實地調查一番?”薩鎮冰問:“艦上無偵察參謀,派誰去呢?”湯薌銘道:“我認 識艦上一名輪機兵,家住武昌城內,可否派他以探家為名,把情況調查一番。”薩鎮冰道:“可以。令兄原任谘議局長,也可寫信詢問一下。”
湯薌銘是個有心人,他登上楚有艦後,結識一個湖北口音的水兵,拉過同鄉關係。此時便將這輪機兵劉倫發找來,給予兩天假期,贈給二十塊銀元,秘密交待任務,寫好家信、標明地址,帶交大哥湯化 龍。劉倫發換上便衣,用小火輪先送漢口英租界登陸,便歡歡喜喜地過武昌去了。
當天,湯薌銘便與武昌城內大哥湯化龍取得聯係。湯化龍向黎元洪報告一切,黎元洪大喜,說道:“我前日修書師座薩公,動之以情,得效驗矣!令弟派員來武昌,必得薩師允許。如此當再婉轉致意, 請海軍早日反正。目前,以確保武昌安全為首要,你我身家性命均係於此。”湯化龍道:“都督還有何信函、口信需要轉達?”黎元洪道:“彼此心照不宣。拜托令弟關照一切。師生、手足,豈可自相 殘害?!有兄在武昌城內,武昌城可確保無虞!”湯化龍道:“全賴都督鼎力運籌。”
然後,談及劉家廟前線戰況。黎元洪麵色陰鬱,說道:“前線無進展。清軍據守三道橋,我軍數次進攻均未得手,且傷亡嚴重。參謀部意見不一,責備何錫藩坐誤戎機,說二十八日衝過三道橋後,不該 撤回隊伍。何部本是新編之師,連日作戰,哪有厚力據守三道橋以北地帶?但看今日進攻情況若何?”湯化龍道:“連日湖南、陝西、九江等地宣布反正,湖南都督究竟是誰人?”
黎元洪揀起桌上電文給湯化龍看。電文曰:
黃帝四千六百零九年九月初一日。湖南全省人民宣告獨立。公推焦達峰、陳作新為正副都督。特此電聞。湘軍政府全體叩。
湯化龍問:“焦達峰何許人?”黎元洪道:“不曉得。問居正,居正說是革命黨。譚人鳳催複賀電,請居正擬電辦理。譚人鳳自告奮勇赴長沙,請湘軍來援湖北。”
談話間,吳兆麟走進報告道:“我軍第二次進攻三道橋失利,敢死隊長徐少斌在橋上中彈陣亡,隊伍已退回原陣地。”
黎元洪大驚,起身隨吳兆麟去參謀部。此時,參謀部辦公室內正爭論不休。有人說:何錫藩指揮錯誤,造成如此結果。另有人說:徐少斌在工程營發難有功,犧牲太可惜。黎元洪聽取報告後,看著作戰 地圖說道:“前線受挫,兩次進攻均遭失敗,再進攻也徒受損失,不如趕築工事,據險防守,再圖其他繞道進攻辦法。”
眾人無異議,但對何錫藩仍然不滿。有人說:前日衝過三道橋又退回,致使再進攻遭受重大損失。何錫藩不堪再任前線總指揮。
於是,群起要求將何錫藩免職。黎元洪甚感為難,說道:“那派誰去擔任總指揮呢?”
這時,在參謀部角落處忽有一人應聲而起,說道:“何錫藩原是我部下,我願接替其職務。以全家性命做人質,去漢口指揮作戰。”
眾人回頭看去,原是剛從囚禁室中放出的張景良。武昌起義前,張景良是二十九標標統,何錫藩是該標第一營管帶,張是何的頂頭上司。幾天前,張景良因“神經病”發作,反對都督出兵而被下獄;現 “病愈”釋出,黎元洪命其回參謀部列席會議。張景良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許多人認為他懂軍事學,讚成起用張景良。銓敘長李翊東諫阻道:“張景良有異誌,所說有詐,不可委以重任。”另有人道 :“有他全家性命做人質。”李翊東道:“一旦誤大事,即便殺他全家又有何益處?”黎元洪道:“張景良誌願報效,沒有異心,允許他殺敵立功。可委為前線指揮官。何錫藩仍為第二協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