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認識的最俊美的男人。”

“除了西利爾。”他說,其實他自己也不認為如此。“而你呢,你是我認識的最秀美的姑娘。”

“除了艾爾莎與安娜。”我說,自己也不相信這話。

“既然她們不在這兒,既然她們讓我們在這兒等,那就來和你的老爸爸,和你患風濕病的爸爸跳跳舞吧。”

我又體驗到我們每次出門前的快樂。他真沒有一點老父親的樣子。跳舞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我熟悉的古隆香水珠、身體的熱氣和煙味。他有節奏地跳著,眼睛半閉,和我一樣,嘴角掛著一絲抑製不住的幸福的微笑。

“你得教我跳辟波普舞,”他說,忘了他的風濕病。

他停下腳步,以一種不由自主而討人歡喜的喃喃細語迎接艾爾莎的到來。她穿著綠色的連衣裙,款步走下樓梯,嘴上浮現出熱衷於上流社會生活的女人經曆過一切的微笑,娛樂場的微笑。她已盡最大努力梳理了她枯幹的頭發,修飾了她被太陽曬紅的皮膚,不過它們可以被人稱讚,卻說不上引人注目。好在她似乎並未意識到這點。

“我們動身吧?”

“安娜還沒來,”我說。

“你上去看看她是否收拾好了。”父親說,“到縣納準是半夜了。”

我穿著連衣裙,頗為不便地上了樓梯,敲響安娜的房門。她大聲叫我進去。我剛跨進門檻就停住了。隻見她穿著一條灰色的連衣裙。那是一種不同尋常的灰色,近乎白色,光線照在上麵,泛起黎明時分海一樣的色調。這晚上,她似乎集所有成熟女人的魅力於一身。

“好漂亮!”我說,“啊!安娜,多好看的連衣裙!”

她在鏡子裏微笑,好像是向一個即將別離的人笑。

“這種灰色真絕了,”她說。

“‘您’也真絕了,”我說。

她揪著我的耳朵,盯著我。她有兩隻深藍色的眼睛。我看見它們炯炯有神,露出笑意。

“您是個可笑的小姑娘,盡管有時討厭。”

她走在我前麵,沒有細加注意我的連衣裙,這使我既高興又難過。她先下樓梯。我看見父親向她迎過來。他在樓梯腳下停住步子,一隻腳踏在頭一級上,仰起臉望著她。艾爾莎也看著她下樓。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場麵:在我眼前,是安娜美麗的肩膀和金色的頸項;稍下麵一點,是父親那張著迷的臉和伸出的手;再遠一點,是艾爾莎的身影。

“安娜,”父親說,“您真是出奇地美。”

她朝他笑了笑,從他身邊走過去,抓起她的外套。

“我們在那兒見吧。”她說,“賽茜爾,您和我一塊走嗎?”

她讓我駕車。夜裏大路是那樣美,我愜意地開著車。安娜一聲不吭,甚至連收音機裏激烈的小號聲似乎也沒有注意到。當父親的敞篷車在一個彎道上超過我們時,她也無動於衷。

我已經感到,麵對一出我不能再參與的戲,我心中無數。

在娛樂場,由於父親的詭計,我們很快就分散了。我與艾爾莎及她的一個熟人,一個南美人來到酒吧間。南美人已經半醉,卻專心致誌地看著台上的戲。盡管他醉醺醺的,但他對戲劇的熱情仍使他引人注目。我與他愉快地度過了將近一個鍾頭。但艾爾莎卻感到無聊。她認識一兩個大明星,可他們的演技又引不起她的興致。她突然問我父親在哪兒,好像我可能知道什麼事兒似的,然後就離開了。南美人有一陣因此顯得悶悶不樂,不過一杯新的威士忌又使他振作精神。我出於禮貌,與他同飲,完全沉浸在舒適的感覺之中,什麼也沒有想。當他想跳舞時,事情就變得更為滑稽。我不得不攔腰扶住他,並從他腳下抽出我的腳。這要費很大的力氣。我們如此痛快地笑著,以至當艾爾莎拍我的肩膀,我看見她那副卡桑德拉的神氣時,我差點叫她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