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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四月的金昌,寒意似未退盡。他在冷風中敲開一吸毒者的門。

“回來了,東西帶來了嗎?”A一陣驚喜。

“從他媽的地獄裏走了一遭。”楊祥如此這般講他跨國販毒的經曆,吹噓他如何大智大勇偷渡邊境,得意之處,眉色飛舞。他說他從國外帶來兩顆手榴彈和一枝槍。

他給他賣了10克海洛因,得了幾千塊錢。他說他的東西貨真價實。純度高,質量好。A當場吸食,果是上品,連連叫好。

從A處出來,他喜出望外,把餘下的毒品藏在一農民院外的廁所裏,天衣無縫,不是知情人很難發現。

楊祥的發財夢即將成為現實,他手舞足蹈了,連轉幾家商店,買回一大包東西。回到住處,他把那身又髒又臭的衣服脫掉,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從此以後的兩個多月裏,楊祥頻頻出入酒店、舞廳,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然而就在這吃喝玩樂之餘,他心裏隱隱升起一種孤獨的空虛。最可怕的是有一種無名的恐懼感。那牆角處埋藏的毒品和手榴彈,是他一塊重重的心病。說不定哪一天,公安人員就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街上偶爾傳來刺耳的警車聲,都使他的心嘣嘣亂跳。恐懼的日子險些使他神經錯亂,他開始失眠心悸。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做這販毒的蠢事,隻有當懷裏摟抱著女人和抽完一次白粉兒後,才不去想那使他坐立不安的事兒。他時常覺得不如做他的鑄鍋生意輕鬆自由。突然有一天,他意識到他抽大煙的危險性,對於毒販子那是一大禁忌,鬧不好就會引火燒身,於是他下決心,戒煙。

喝酒是他惟一的辦法,酒精麻痹可以暫緩毒癮的發作。他一天兩瓶“賴茅”酒,喝得爛醉。果然,一段時間,楊祥果真戒掉了。好容易熬到六月,賣出去的毒品還有幾千塊錢未收回,手頭的東西還一時難以出手,口袋的錢所剩無幾,他再也坐不住了。

6.酒樓,他和小老板接頭

6月某日,雙休日。對於鎳都衛士來說,他們很少有一完整的雙休,抑或說雙休日不屬於他們。作為金川公安分局工人新村派出所的民警和駐所刑警中隊的偵查員們,他們擔負著金昌市區幾個居民小區和部分最繁榮的商業區的治安保衛任務。前幾天,他們剛剛破獲一起外地來金販毒團夥。戰鬥的硝煙剛剛散去。按說,他們應消除一下連日的疲勞,可新的更艱巨的戰鬥又擺在他們麵前。

深夜11時許,中隊長羅永虎,民警閆文虎向所長王瑞生報告:雲南一販毒分子潛入金昌,並攜有槍枝和兩枚手榴彈。外地人員來金武裝販毒,這在金昌還是首例。

情況重大,非同小可。王瑞生立即撥通了市公安局副局長、金川公安分局局長楊有清的手機。10分鍾後,楊有清和政委劉治國等迅速趕到工人新村派出所。他們深知這條線索的分量。會議室,滿屋子香煙繚繞。經常性的熬夜,養成了他們吸煙的習慣。最後,他們製訂了一套嚴密的偵破方案。

此時,東方已經發亮,直到這時,他們才感到又困又累,上下眼皮打架。

經幾天緊張的偵查後,狐狸的尾巴又縮回去了。6月26日,國際禁毒日。這天,全國各地的公安機關展開禁毒宣傳和打擊處理吸販毒分子的行動。金昌到處是警惕的眼睛。這,楊祥心裏清楚,風頭上,誰敢往槍口上撞呢?

市區公園東路的某酒樓內的一個包廂裏坐著楊祥和B。服務員端上兩碗三泡台。窗外,人如潮,車如梭。樓下的餐廳時時傳來猜拳行令聲。鬧中取靜,真是個談“生意”的好去處,楊祥臉上浮起一層笑意。

一支煙工夫,樓梯上傳來咚咚地腳步聲。一名二十多歲的小老板,1.75米的個頭,長方形的臉龐,鼻梁上架一石頭墨鏡,上穿花格襯衣,胸前吊一鮮紅的領帶,下穿黑綢褲,足登錚亮的棕色皮鞋。腰間佩帶一漢顯傳呼機,他右手持手機,左胳膊搭一件灰色西服。這些,都象征著他的身份和地位。上得樓來,他一眼就看見坐在包廂的B和一高個瘦長臉的人。

B畢恭畢敬地站起向雙方介紹著:“這是我金川的朋友張老板,這是楊老板。”雙方握手寒暄。

小老板不慌不忙地把衣服掛上衣架,掏出手紙擦擦沙發坐定,蹺起二郎腿,順手掏出一盒“紅塔山”往桌上一扔,打量著楊祥:“中午吃飯了嗎?”

“還沒。”楊祥不由得摸摸錢包,他的錢不多了。

“那就一塊吃個飯吧!”

“不……不了。”

“算了吧。”B半推半就。

“小姐,上菜單!既然弟兄相見,說明有緣哪!”小老板慷慨大方,一切顯示出他的富有。

三人邊吃邊喝,先是今天天氣哈哈哈,慢慢進入正題。

小老板慎重地向包廂外瞅瞅壓低聲音:“東西多少錢一克?”

“張老板要多少?”楊祥伸長脖子。

“眼下,我手頭有點緊,先要30到40克吧。”小老板沉吟著。

“既然弟兄相聚,那就三百塊錢一克吧!”

“有點貴了。”小老板搖搖頭。

“你給多少錢?”楊祥狠勁抽兩口煙。

“二百八怎麼樣?”

“二百八就二百八,眼下風聲緊,貨源缺。”楊祥喝口啤酒。

“好,痛快。”小老板臉上有了笑容。

三人舉起杯子。楊祥臉上泛起紅光。

“聽說你是雲南來的?”小老板招呼楊吃菜。

“既然張老板夠意思,我也沒啥隱瞞的,我是雲南的。”楊祥邊吃邊說。

“老哥,聽說你們那邊槍好搞得很,你有沒有槍?”看樣子,小老板對槍很感興趣。

“搞槍難哪,我沒那東西,手榴彈倒是有兩顆。”楊祥說完像是覺得眼前的這位小老板有些可疑,收起笑容問道:“你問的是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小老板似乎不大高興。

“噢……沒問題,過一段我送你顆手榴彈。”楊祥一是怕談崩生意好不容易找到買主,二是真真假假把對方鎮一鎮。做這毒品生意,得有七十二個心眼,一百二十個轉軸。他很狡猾。

“你要槍幹啥?”楊祥眨眨眼。

“幹咱們這行的得有個槍防身。”小老板用手比劃著。這時,他的大哥大響了。他不緊不慢地打開。“××在不在?”手機裏傳來。

“不在!是不是貨的事?”小老板神兮兮地說。

“是……”

小老板啪地關了手機:“以前,我們都是在蘭州取貨……”

“噢……”楊祥對小老板深信不疑。

“你那東西,質量如何?”小老板不放心。

“楊老板的東西貨真價實。”B連忙說道。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這東西我是從雲南帶來的,純度很高。”

“做生意嘛!你我之間要講究信用。”小老板那副架式像是多年做生意的老手。

“那是!那是!”楊祥一仰脖灌下一杯啤酒,抹抹嘴:“請問張老板的手機號是……”

“這個,不瞞你說,幹咱這行的,手機號輕易不能告訴別人,咱們的生意做個兩三回後,我再告訴你。這樣吧,你先記下我的傳呼號,有事可以給我打傳呼。”小老板笑笑,心眼滿多。

楊祥記下他的傳呼號,恨不得馬上成交。

“東西在哪裏放著?”小老板心不在焉的樣子。

楊祥湊到小老板耳根前:“隻要你把錢帶上,我一個小時就把貨取來。”

這時,B正好出去解手,小老板悄聲道:“幹這種事,不能輕易相信人,多一人就多一分危險,下次交貨,你和我直接聯係,我的那個朋友就不要讓他知道了。”

楊祥很佩服小老板的高明:“你啥時要貨?”

“過個一兩天,我還要籌點錢。”小老板又給他倒上啤酒。

“到時我給你打傳呼。”

“一言為定。”

生意談妥,不可久留,等B回來,三人各自匆匆離去。

工人新村派出所,所長王瑞生、副所長徐永攀聽完索文廣化裝小老板與毒販子接頭成功的彙報不禁喜上眉梢。他們已取得了第一回合的勝利。

晚上,偵破會又一次進行。副局長劉建國指出:“看來,毒販子手中有手榴彈不容置疑,至於是不是有槍現在不能下結論。下一步行動的每一環節、每一細節都不能有任何的馬虎……”

偵查員們清楚,與毒販子作鬥爭,任何細節的失誤不僅前功盡棄,還會帶來不可想象的後果,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更加嚴峻的鬥智鬥勇的較量。

7.偵查員們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第二天,6月29日,工人新村派出所和駐所刑警中隊的偵查員們全部集結待命。一場緝毒的戰鬥即將打響,方方麵麵的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說不定何時,楊祥會突然攜毒品來金接頭,箭在弦上。

這當兒,楊祥從河西堡乘車來到金川。之前,他鬼鬼祟祟來到鎮外,從那廁所裏取出早已備好的海洛因,悄悄搭乘了去金川的汽車。

一電話廳內,他撥打了索文廣的傳呼,傳呼號後麵加了“555”三位暗碼。

索文廣渾身的血液沸騰了,這不是楊祥打的傳呼嗎?他立刻回電話。

“喂,哪位?”

“我姓張”

“張老板嗎?我姓楊,貨帶來了……”聽得出楊祥有點緊張。

“哎呀,這麼快,我的錢還差點,那我去籌點款子,等一陣子我給你打傳呼。”

索文廣帶一萬元現金火速趕往派出所。

王瑞生、羅永虎向索文廣交代:最好還是到老地方聯係交貨,實在不行可到某某賓館,交貨的地點可由對方定,你不要主動提出。

隨後,羅永虎帶索文廣馬上來到公園東路,對酒樓地理位置等進行觀察,如果有結婚吃席的,萬一楊的手榴彈爆炸,會殃及群眾。好在吃飯的人不多。他和索文廣商定好了聯係暗語:“我給你打手機,如果我問你上不上蘭州,你說‘上’,就說明在賓館交貨,如果我問你最近忙不忙,你說‘忙著呢’就說明交貨在酒樓。”

“現在開始行動。”王所長平緩的語調裏充滿著指揮員的剛毅和果斷。

俄頃,羅永虎帶偵查員郝雲、徐忠年等人按計劃進入現場化裝埋伏。

外圍,王所長帶部分民警在公園東路布下了天羅地網。偵查員們很快進入了各自的預定位置,第一套行動方案很快部署完畢,單等“大魚”撞網了。

索文廣搭一輛“的士”在金川路某電話廳給楊祥打了傳呼。

此時,楊祥正在某處焦急地等待,接到索文廣的傳呼,他像剛抽了大煙般那麼興奮,把話筒緊貼在耳朵上,手微微顫抖。

“楊老板,你定一下交貨地點吧?”索文廣裝作緊張的口音。

稍作停頓,楊祥回話說:“那還就在老地方吧。”

中午12時整。太陽把它的熱力似乎都傾瀉下來,馬路兩邊的樹被曬得縮卷了葉子。索文廣瀟灑地站在酒樓門口,像是在等待著預約吃飯的客人,他神情莊重、自然。

狡兔三窟。楊祥租坐一輛夏利在公園東路來回兜幾圈,悄悄觀察動靜,待他覺得一切萬無一失後,車戛然在酒樓門前停下。他跳下車,輕輕地著吹著口哨和索文廣走進酒樓。

此時,一樓餐廳的一張餐桌前,羅永虎幾個人點了一桌菜,正慢吃慢喝。

楊祥警惕地打量一下他們。

羅永虎他們談笑風生,看上去像是一夥酒肉朋友在聚餐。

“吃呀,哥們兒!”羅永虎嘻笑著搶先夾起一塊肉填到嘴裏,眼角瞟瞟身後的“大魚”。

“不吃白不吃,叫誰誰不吃,吃了也白吃,哈哈哈……”笑聲在餐廳裏震蕩。

楊祥的警惕有所放鬆,與索文廣登上二樓,仍坐進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包廂。

酒樓外的馬路上,樹陰下,偵查員們有的在修自行車,有的在小攤前喝飲料。樓內樓外,一切都在嚴密的監控中。

索文廣和楊祥坐定,服務員道:“兩位先生來點啥?”

索文廣靈機一動:“等一會兒再說,我們還有個人沒來。”他倆沒談幾句,服務員又來問。索文廣為讓其不打擾隻好說:“先來兩瓶啤酒吧!過一會兒,我們的人到全了,再喊你。”

樓外,沒有一絲兒風,人們熱得狠狠咒罵這鬼天氣。樓內,楊祥緊張得滿頭大汗。

一樓,羅永虎他們吃喝中很自在地閑聊。為防販毒分子逃脫,羅永虎在酒樓通往後院的門邊安排了偵查員,封死了毒販子一切可能脫身的退路。

這是一場生死的搏鬥。如果處置不利,毒販子拉響手榴彈,將給酒樓服務員的人身安全造成很大威脅。不容多想,羅永虎立刻找到酒樓老板,亮明身份。

片刻,老板以讓二樓服務員下樓吃飯為由,把服務員全部喊下來。至此,羅永虎懸起的心落下一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