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膽子幹吧,我全力以赴支持你。”馬炳一邊吃著,一邊給呂黃秋打氣。
正在這時,鄰居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莊門外頭來了好多人,說是要找馬書記。”
呂黃秋望望馬炳說:“你別出去,我去打發他們!”
“不!”馬炳見錢風蘭把山藥攪團盛好了,便夾了一筷子醃胡蘿卜條,“你可以跟著我出去,但不許說話,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呂黃秋放下飯碗,跟著馬炳走出了莊門。
馬炳見果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了不少人,就問大家:“你們吃過了沒有?”
馬炳不等大家回話,把飯碗舉了舉說:“錢風蘭做的山藥攪團很好吃,她醃的胡蘿卜菜也特別香。你們要是沒有吃飯的話,我們讓呂書記的媳婦再做一鍋,怎麼樣?”
有人說,“我們吃過了,我們來是問一下,這地真的要分嗎?這機耕隊真要散夥嗎?”
“如果不分地,不散了機耕隊,縣上、公社能答應嗎?”
“這‘三自一包’,是劉少奇的那一套,我們呂九莊大隊不合適搞!”
……
你一言、我一語,真正是七嘴八舌一鍋粥。
馬炳香甜地吃著他的山藥攪團,邊吃邊望著大家,他說,你們都說,都問,我過會兒一一的解答。
人群裏有個叫錢虎的年輕人,他最看不起呂黃秋。在呂九莊三千口子人裏邊,他是第一個敢明目張膽瞧不起呂黃秋的人。他靠自己曾在縣造紙廠當過供銷員的那點點資本,老是在呂黃秋麵前趾高氣揚。你呂黃秋算老幾?論個頭不滿五尺(1.65米),論文化才初中畢業,論身體瘦幾麻稈風大點就能吹倒。你憑什麼當大隊的支部書記,憑什麼對呂九莊大隊三千口子人吆五喝六……
其實錢虎的那點資本也不咋的,他是當過兩年的供銷員,而且業績也不錯。本來廠供銷科副科長的位子就要穩穩到手了。可是一個意外把錢虎的美夢徹底打破了,他不但沒有升上供銷社副科長,而且連工作都丟了。那年春天,他到冰城哈爾濱出差,碰了個俄羅斯女人。這個俄羅斯女人很苦,她剛剛死了丈夫(是被紅衛兵鬥死的)。她家的一棟三層樓早就被公家沒收了。她一個人住在樓後的小平房裏。小平房過去是她家的傭人住的地方。錢虎沒有找到旅館,問到了俄羅斯女人的門上。寂寞難耐的俄羅斯女人就留下了他。他和她上床時,想起了家中的媳婦,覺著這樣做有點對不起媳婦。他勉勉強強做完了那件事(錢虎有陽痿的毛病),可俄羅斯女人還沒有盡興。她給錢虎吃了一粒藥,結果錢虎一個晚上沒睡覺,都在和俄羅斯女人做愛。錢虎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藥,回家時就偷偷帶來了幾粒。他有病,他自認為這就是治陽痿的良藥。大白天和媳婦上床時,吃了一粒,結果使媳婦很驚奇也很興奮。到廠裏找廠長彙報工作時,廠裏已經下班了。他就找到了廠長家裏,廠長妻子說,廠長帶著孩子看嶽母去了,要有事坐著等吧。廠長妻子比自己媳婦漂亮,再加上那粒藥的藥效還未過。他就強行抱住廠長妻子求歡,結果被廠長撞個正著。丟了飯碗事小,媳婦也含羞上吊死了。就這樣錢虎灰溜溜的像個喪家犬一樣回到了家。回到家鄉,仍然狗改不了吃屎,據說全大隊有點姿色的女人全讓他玩了個遍。呂九莊的女人們都說錢虎身上帶電,啥樣子的女人隻要讓錢虎碰上那麼一下,就癱軟了。俗話說的好,物極必反,樂極生悲。突然有一天,錢虎徹底成了陽痿病人,就是吃上那種“神”藥也無濟於事了。後來呂黃秋做媒又讓他成了家,一月兩月和媳婦有那麼一次兩次,是最好的了。要不是想到傳宗接代,錢虎可能連一點點女色都不會近了。
就是有這樣一筆“資本”的錢虎,偏偏瞧不起呂九莊的當家人———呂黃秋。他時常拍著胸脯吹牛,要是讓我姓錢的當上呂九莊的家,呂九莊早就富得流油了!他的這句牛話全大隊的人隻有一個人當真了,也信了。這個人就是錢虎最瞧不上眼的呂黃秋。呂黃秋早就瞄上錢虎了,他要讓錢虎做呂九莊第一個工廠的推銷員!
當然了,呂黃秋這個驚天動地的決定,還沒有來得及對世人宣布時,錢虎就找上門來了,找上門來向呂黃秋發難。呂黃秋有呂黃秋的理由:好飛禽不讓人捋翎毛,好漢子不輸英雄氣。讓人輕易捋翎毛的鳥決不是好鳥。就像那輕易委身的女人一樣叫人瞧不起。沒有一點兒個性、沒有一點兒脾氣的男人是成不了氣候的男人,更談不上是英雄人物了。後來的事實證明,錢虎在呂黃秋眼裏確實是一個成大氣的好男人。錢虎不但在他創業時把環球的產品推向了中國大地,而且還讓他當上了環球第十一個廠的廠長,真正成了呂氏集團的一條忠實走狗。
“馬書記,大夥的意見已經提了不少,你回答我們吧!”錢虎大聲說道。
馬炳認真瞅了幾眼錢虎,真不愧曾有個“風流推銷員”的雅號。隻見他高高大大的身體,相貌堂堂的儀容。從眼裏可以看出,這是個不服輸且頭腦靈活的人。馬炳笑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錢虎了?”
“不錯!我就是錢虎。請問馬書記,既然你說過,這呂九莊不會包田到戶。我想,這是非常正確的。我們想知道的是,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人究竟去幹什麼?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沒有那個本事就讓位子,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這顯然是衝著呂黃秋來的,後者在馬炳的身後笑笑,啥話也沒有說。
“你有什麼高見?”馬炳問錢虎。
“可以開個造紙廠呀,大隊裏有的是麥草,周圍四村八鄰有的是麥草,如果開個造紙廠,保證你能賺錢。”錢虎的話落地有聲,呂黃秋臉上露出了喜色。“開造紙廠是好事,可是錢虎,你想過沒有?這買設備、建廠房的錢從哪裏來呢?”
錢虎被馬副書記問得啞了口,他的傲氣徹底沒有了。但是,他仍然在堅持自己的觀點:“……那麼,我想問問我們呂九莊的當家人,麵對將要剩下來的這麼多人,究竟該怎麼辦?難道讓我們當待業農民不成?”
“錢虎,你問得好。”呂黃秋顯然特別器重這個人:“我可以告訴你,這些人一個都閑不下。至於究竟去幹什麼?現在我不想告訴你,我隻想對你說,你從明天起就要上班了,上的什麼班?這讓馬書記告訴你!”
錢虎被呂黃秋的一席話震住了,他求救似的望著馬炳。後者慢悠悠地說:“呂書記瞅準了你是個人才,當然,機會是給你了,是人才是蠢才,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究竟怎麼回事?”錢虎有點迫不及待了。
“你的具體工作是帶上我的信,到縣社隊工業辦、省社隊企業局和油建公司去,調查了解社隊企業情況和油建公司需要什麼輔助產品。然後寫出詳細的建議來,我們呂九莊大隊究竟該辦什麼樣的企業,你有建議權!”
錢虎這下傻眼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最看不起的呂黃秋居然要委以他這樣的重任。
“我還要順便告訴大家一聲,這些本來要在今晚的會上宣布的。我現在先告訴你們了……大隊黨支部決定,從明天起,兵分三路。一路叫農業機械化作業組,負責承包大隊這5000畝農田;第二路叫飲食服務組,拿出我們家家戶戶的絕招來,做釀皮子,到縣上、到油建公司去賣,用賺來的錢購設備、辦工廠;第三路叫建築服務隊,全大隊的能工巧匠全集中起來到油建公司去蓋房子、搞維修,發展到一定時候,成立一個建築隊!以上三個組怎麼去幹,賺的錢給大隊交多少,自己該落多少,這些事今天晚上有呂書記給大家宣布。一切都按呂書記宣布的為準!好了,我還要吃山藥攪團呢!”
錢虎第一個鼓掌,可是沒有人附和錢虎。錢虎也不管這些,鼓了一陣掌的他掉頭就走了。社員們見馬書記進了莊門,便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進屋後,錢風蘭又給馬炳盛了半碗攪團。馬炳邊吃邊說:“看來真讓你給說準了,大家不熱烈呀!”
“不熱烈的原因在第二組,要讓這些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去賣釀皮子賺錢,做生意,難哪!”
“說難也不難,關鍵在引導。你說的對,幹部先帶頭賣,讓他們跟著看。他們見幹部把錢賺了,進腰包了,他們會動心的。”
正說著,錢虎手提著包進來了。他說:“馬書記,呂書記,我先走一步,先到油建公司,後和大隊抽調的人一塊兒上省裏。”
呂黃秋忙下炕說:“這麼著急幹啥?有氣的風匣不是三哢噠!”
“呂書記,謝謝你!真沒有想到你還這樣信任我。我這就走,我找我那些朋友們去。是騾子是馬拉出去溜一圈你們就知道了。”
“我們相信你!”呂黃秋握著錢虎的手說。
錢虎說:“書記,別計較我的過去,請你一定相信我。我呢,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我保證,以實際行動感謝書記的這份信任。我錢虎如果不能做出點成績來,我就不是人!”
……
“1號目標”一路風馳電掣開到了省城,宿偉他們的兩輛警車死死地咬定了目標不放。果然是做賊心虛,“1號目標”不停地打著喇叭,慌不擇路,任你凹凸起伏的路麵,它隻管往前開。按理說,宿偉他們乘坐的警車是美籍華人企業家於菲女士贈的高檔越野車,早就應該追上目標了。可宿偉想到的是現在他手裏沒有任何要搜查軍車的命令,你超過人家又怎麼樣。你拿不出搜查令,你就無權讓人家停車接受檢查。另外,宿偉還有一點擔心:他擔心“1號目標”也在耍花招。如果是這樣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宿偉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向省公安廳副廳長汪吉湟進行了電話彙報。汪吉湟征求宿偉的意見。宿偉堅定地說,事已至此,隻好對“1號目標”進行檢查了。他說,他一點也不甘心,要錯就錯到底吧。錯了從頭再來。汪副廳長嚴肅地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能批準你的行動,除非有80%的把握。
宿偉說,廳長,我有80%的感覺,“1號目標”肯定有問題。汪吉湟交待說,“你盯住目標,注意對手偷梁換柱。”
宿偉瞄了一眼已經停在“軍事管理區”院裏一動也不動的車說,“目標就停在一家部隊單位的院裏,我們在外邊看得清清楚楚。”
“那好,我這就親自去軍區要搜查令。另外,省煙草稽查局的同誌也會到現場的。你要穩住目標!”
宿偉向大門口站崗的軍人出示了證件,站崗的軍人請示完值班首長說:“你們進來可以,但沒有上級的命令以前,你們不得對那輛車進行檢查。否則,你們就不能進去。”
宿偉答應了門衛的要求,進大院圍住了“1號目標”。正在這時,一輛軍用吉普開了過來。從車上下來了四位全副武裝的軍人。他們前後左右守住了汽車。
宿偉見到這陣勢,越發地感覺到車裏可能又是一車軍用被子。怎麼辦?是繼續留下來檢查,還是請示後離開?如果檢查的結果仍是一無所獲,那麼這將意味著今後一段時期內,那些個有問題的“軍車”又會在任何一個地方暢通無阻了。如果撤走了,這車裏真有問題怎麼辦?不行!還是留下來查!主意一定,他們便坦然地等待著汪副廳長的到來。這時候,意外發生了。“1號目標”的司機和助手下樓來了。他們旁若無人地上車並發動著了車。宿偉他們馬上攔住了就要前行的軍車。
一個軍人跑步上前,向宿偉敬了個軍禮:“首長,你無權攔部隊的車!請你們馬上離開!”
“對!請馬上離開!”另三位軍人上前三步,齊聲說。
宿偉還禮後說:“對不起,這是一輛涉嫌違法犯罪的車輛,決不能開走。我們省公安廳的汪副廳長已到軍區,他馬上就會開來搜查令的!”
“那也不行!請馬上離開!”四位軍人又前進了幾步。
“請等1分鍾!”宿偉當機立斷,撥通了汪副廳長的手機。他說了幾句話後把手機交給了軍人:“你們首長的電話!”
軍人接完電話後,把司機和助手請下了車:“上級指示,這車不能動!”
過了一會兒,省煙草局的官員到了。緊接著,汪吉湟和軍區軍車稽查隊的首長也到了現場。
“汪副廳長,你們可以檢查了!”軍車稽查對汪吉湟說。
“開始吧!”汪吉湟下達了搜查命令。
煙草局官員和公安幹警取開了車上的篷布,從車上卸下了包裝完整的一箱箱“九龍”牌極品香煙。
“打開箱子檢查!”汪吉湟又命令道。
宿偉親自用圓珠筆劃開了封條,打開箱子一看,大家都傻眼了:箱子裏全是木器廠裏的下腳料:鋸末。
打開了幾個箱子,都是鋸末……
“汪副廳長,這難道就是你們要查的假煙嗎?”軍區軍車稽查處的軍人問道。
“這……等檢查完再說吧。”汪吉湟也沒有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檢查結果出來了,整車裝的全是“九龍”牌極品香煙外包裝箱,箱內無一例外的全是新新的鋸末。
軍車稽查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守車軍人站在了一邊。省煙草局官員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趕快封好箱子,照原樣裝好車,向人家道歉!”汪副廳長衝宿偉說。
宿偉無可奈何地指揮警察忙碌了起來。
汪吉湟的手機響了,是省委書記於波打來的。省委書記讓汪吉湟馬上到他的辦公室。汪吉湟合上手機後給宿偉交待了幾句話後就乘車離開了。
省委坐落在九龍市著名的南京路上,坐北朝南。門口兩隻碩大的石獅子,呈白色靜靜地蹲在也是石頭刻的地座上,目不斜視地望著大道上東來西去的車水馬龍。紅色的大門旁站著兩名威嚴的武警戰士。雖然武警部隊的業務職能歸省公安廳管理,可進出省委大門必要的手續還須辦理,哪怕你是公安廳副廳長。汪吉湟讓司機停車,朝武警戰士出示了通行證明後,警車順著正麵省委的辦公大樓馳去。省委辦公樓門前仍然有武警戰士把守。汪吉湟出示證件後,武警戰士立即向首長敬禮並放行。汪吉湟進大廳乘電梯到了省委領導辦公的十樓。他順走廊來到了十樓的右手把頭,因為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在這裏。省委書記辦公室的斜對麵有一個小型的樓梯間,這是隻供省委主要領導上下樓用的。樓梯間外麵的小廳裏,省委書記的警衛員全副武裝,麵對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見汪吉湟走了過來,他往前幾步,立正敬禮後說:“首長,對不起。如果沒有預約,請你別再往前走了。”汪吉湟也向警衛員還了禮,他說:“我是跟於書記預約好了的。”“請稍等。”警衛員說著拔出了腰間的對話機,還沒有等警衛員說話,省委書記的秘書已經迎過來了。警衛員見狀便退後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秘書熱情地把汪吉湟接進了辦公室內的小客廳,給汪吉湟泡上了‘九龍’牌上好龍井。他說:“汪副廳長請慢用,我去請於書記。”秘書說完輕輕地走進了小客廳一角的門,不一會兒,省委書記於波大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