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1 / 3)

隻聽她低喊道:“頭發、我的頭發絞住了!”

他垂眼一看,果真是纏住了,當即扶了一把讓她先站穩,“別急。”接著伸手去解襟扣上的亂發。

曲無波隻得垂著頭立在他胸`前,一張臉漲得通紅。

那頭發本就細長如絲,根根纏縛住襟扣,顧維禮也是憋著氣弄了好半天,這才解了開,自然也弄斷了她數根頭發,歉然道:“抱歉,實在解不開,隻得扯斷了好幾根。”

她站退了兩步,這才鬆了口氣,“小事而已,先生這樣說便是同我生分了。”

兩人走到觀山路路口,因顧維禮另有事要辦,便同她道了再見坐上了電車。

曲無波一看手表,也才四點多,她心中煩悶,不願就此回家,便沿著路邊的幾爿小店,一路兜兜轉轉,卻又折了原路。

她竟又回了學校,又站到了那棵梧桐樹底下。

她學著莫行險當日的樣子,抬手輕輕觸上了‘景行’二字。

那字跡已經十分淺淡了,觸上去隻是略有劃痕,樹表粗糙不堪,連帶著那字也是老舊的,斑駁的,然而卻像是一種奇異的力量,讓她怦然心動。

仿佛隔著悠悠的歲月似的,同十七歲的莫行險遙遙相望。

此間頑皮少年,早已辜負了溫柔歲月,她不知他是如何倉皇逃離這座容不下他的城市,隻身一人遠渡重洋。幾孤風月,被迫收斂了一身天真灑然,長成了叱吒風雲,冷峻磊落的男子,如今已能隨手攪動風雷九州,掀起滔天巨浪。

她坐在梧桐下的長椅上,頭上樹葉沙沙,綠蔭蓋頂,為她遮去毒日。他說的沒錯,從前這棵樹又矮又小,到如今竟也能遮天蔽日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章】

耳邊蟬聲吱鳴,遠處草地上猶有蟋蟀嘶聲高歌,夜風涼涼,吹在□□的皮膚上,帶著夏天特有的濕膩。頭頂梧葉簌蕭,並著昆蟲遠鳴,曲無波獨倚梧桐之下,與疏風淡月共眠。

她是被敲鍾的老頭叫醒的,“曲老師、曲老師!哎呀您怎麼就在這兒睡著啦?”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入目一片黑暗,隱有遠處幾點星子,曲無波腦袋一晃,這才醒了過來:“噯……我怎麼竟就睡著了。”

“可不是嘛,雖說天氣熱了,但晚上仍是涼的很,您趕快回去吧。”奚老頭回頭又說,“今兒禮拜五,早放課了,您怎麼現在還不回家?”

她捏了捏眉心,晚風吹的頭生疼,她問道:“請問,現在幾點了?”

“已過了戍時啦!”奚老頭說,他年紀大了,仍沿用著舊時習慣,西洋鍾刻記不牢,隻記著中國時辰,“要不是我打這兒巡過看到您,隻怕要睡到半夜,明兒早起肯定風寒了。”

原來她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四個鍾頭!

她起身輕撣了撣旗袍,天外新月淺吐蛾眉,梨花色的白,零星的星辰,與月同孤。她一身珍珠白的綢旗袍,在夜幕中泛著泠泠的光,似與銀盤沾露。

甫一進家門,陳媽眼神擔憂欲言又止,曲無波笑問:“怎麼啦?是不是父親生我的氣了?”

陳媽擺擺手,湊在她耳邊悄聲道:“不是,是莫少爺來了,此刻在你房裏呢。”

她失笑道:“原是北原來了,做甚麼又神神秘秘的。”

陳媽哎了一聲,“我看今天莫少爺臉色不太好,怕是心裏不痛快。”

“他又在鬧什麼別扭。”她微笑,摟著陳媽肩膀:“好啦,我這便上樓去看看。”

推開門,房間內並沒有點上台燈,昏沉沉的,隻有冷清的月光從蕾絲窗簾裏透出,灑在地上仿若一灘冷水。

莫北原坐靠在書櫥邊的凳上,整個人罩在黑暗中,散發著一股詭異冷鷙的氣息。一點白皙光芒從他指尖散開,他手上正閑閑的把玩著那支蒼蘭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