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肩上傷口迸裂,又滲出血來。離昴心中痛惜,卻又不忍責怪繆憬,隻是默默為他重新包紮了傷口,讓他在床榻上躺好。
見繆憬目光落在桌上一摞奏折上,離昴無奈道:"我念給陛下聽,陛下不要再動了。"
繆憬微微一笑,道:"也好。勞煩你了。"
於是離昴拿過奏折,翻開一看,卻看見那奏折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痛陳此時召勵王入掖留的弊處,懇請靖帝收回旨意。再看署名,乃是中書令秦憂。
離昴擇要將這奏折讀了,說道:"這秦憂可是昨日在早朝上反對將晉黜調去西襄關之人?"
繆憬道:"便是他。秦憂此人,頗有才幹,對本朝忠心耿耿,隻是他心裏,大約對孤很是失望。"歎了口氣,說道:"仍是照著昨日的意思回複罷。"
離昴提筆在奏折上批道:"孤意已決,不必多言。"
繆憬又道:"這個人,他日勵王可用。"
如是批了數本奏折,已花了一個時辰多。
繆憬肩頭傷口痛的厲害,無心再批閱,說道:"餘下的放著罷,你陪孤說會話罷。"
離昴匆匆翻了翻餘下奏折,看也不過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將奏折放回桌上。在繆憬床榻邊坐下,笑道:"說什麼好呢?"
繆憬低聲道:"孤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覺得遇見了你,就忍不住想把心裏話都說出來。那些事,那些念頭,孤過去從未與人說過,可你隻來了兩天,孤便統統都說給你聽了。"
離昴柔聲道:"陛下心事太多,總是憋在心裏對自己也不好,有什麼心事,就對我說,也好舒服一些。"
繆憬看了看離昴,離昴就坐在他身邊,距離極近,甚至能看清每一根眉毛,聞見他身上淡淡紫藤香氣。繆憬心想,其實他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此時卻反而顯出值得依靠的意味來。
繆憬說道:"離昴,葆梓王宮裏的紫藤這時候應該開的正好罷。"
離昴微微眯起眼,笑道:"是呀,先王喜歡紫藤,所以王宮裏各處都種了。那紫藤,是特意尋來的品種,與別的不同,花期極長,能從春季一直盛開到夏末秋初。"
繆憬道:"汶承麼?紫藤清雅迤邐,與他再般配不過了。隻是,唉......"
離昴心中一跳,忍不住問道:"陛下與老師他......"
他想到當年仁王汶承入掖留,自然應當與繆憬有過數麵之緣,又想到先前繆憬提及汶承,神色特別,不由揣測,也許汶承在掖留時,與繆憬另有交情?
繆憬失神注視著帳頂片刻,才幽幽道:"若說起來,汶承與孤,大約可稱得上亦師亦友的關係罷。"
似是在回憶,唇角帶著一絲微笑,說道:"孤第一次見到汶承時,是在早朝上。大門慢慢的打開,他慢慢的走進來。背著光,孤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孤看見他的衣角仿佛在閃著光,伴隨著他的步伐,在幽暗的大殿中劃過曲折的絲光。他的聲音很柔和,比春天的風還要溫柔,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要看向他......孤第二次看見他,是在那天晚上的酒宴上,他坐在孤右下手,恰留給孤一個精致完美的側臉。他總是淺淺的笑著,目光如同他的聲音一般溫柔。那時候,孤雖然愛著阿淩,一直覺得阿淩是世上最美的人,可孤看見汶承,仍然不得不承認,他比阿淩更美。那時候孤還沒有意識到,對於一位王者,美貌其實是最不需要的。而對於汶承來說,這正是他最大的不幸。倘若他不是那樣的過於溫柔,如果他能夠過分的嚴厲,也許這美貌還不會成為他的致命傷,但他這樣的溫柔,卻又正是他吸引人的特質。"
繆憬說了許多話,不由有些氣喘,停下來低低的咳了兩聲。
離昴輕輕撫摸繆憬胸`前,幫他順氣,說道:"陛下說的不錯,老師他的容姿氣質,是他的優處,也是他的致命傷。若果他不是西州之主,也許這一生能夠幸福快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