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東州茂王傾全國之力集結了五十萬大軍,仍然強攻不下。
這戰局拖的越久,對茂王便越是不利。這便如二龍搶珠,掖留是雙方極力想要得到的明珠,然則勵王這條龍已經眼看張口就要咬到了,茂王卻連珠子的影都沒看到。一旦勵王得了先機,在中洲站穩了腳跟,茂王的機會便更小了。
此時茂王心中之恨,繆憬即便身在掖留皇宮之中也可以想見。茂王大約隻是恨自己運氣不佳,遇到的是海淩而不是晉黜,卻不曾想到這一局棋乃是繆憬親手下的。
茂王也是聰明人,東楚關久攻不下,並非未想其他辦法。隻是地勢所限,東州要侵入中洲,除卻東楚關一途外,便隻能借道南州。然則此刻南州境內因為先王新故,為了爭權奪勢,幾股勢力陷入混戰,茂王極力謀劃,也隻拉攏了小半勢力,取道之事便遲遲不得實現。
他大約也不曾想到,南州會陷入這樣的狀況,其實也是繆憬暗中派人攪局使然。
這一日,繆憬仍是立在地圖前,沿著西州大軍逼進的路線一路看來,見一道自北向南的大江橫在途中。這是中洲境內最重要的幾條水道之一,名字叫做寒江。因江寬水深,構成了天然防禦的屏障,寒江東西兩岸各建有一座大城,西側的贛城已被西州軍攻下,江東的井城則尚得安然。
繆憬凝目注視地圖上標記著井城的那一點,想了想,便尋了個借口,傳旨說贛城失守乃是因為井城城守未及時援助之故,因而,井城城守犯失職之罪,貶往鏡城。那鏡城,乃是鄰近北疆的一座貧瘠小城。
離昴看了看那旨書,心下了然,這城守姓淩,想來必是與淩妃家族有些幹係的。
淩家本為天朝三大世家之一,多出文臣,自慕容耽參政時起,便被他逐步設計打壓,至慕容耽封賢王、後輔佐幼帝,權勢滔天時,淩家已勢力漸弱,不是慕容耽的對手了。數年間,淩氏一族紛紛被削職貶官,逐出掖留,這其中有幾人便被貶往了西麵。
隨著西州入侵,繆憬便不著痕跡的將那幾個人調去了別處,這一番用心,離昴省的,別人卻不知。淩妃被軟禁在冷宮之中,消息倒是靈通,知曉了以後,隻以為是繆憬為了報複她,刻意打壓淩家,因而越發的對繆憬怨恨起來。
繆憬知道了,神色黯然,卻又佯裝毫不知情,隻是對離昴說道:"待他日勵王登位,赦了這幾人,正好可以拉攏淩家。淩家雖然如今一時勢弱,但畢竟根基深厚,實力客觀。將來穩定局勢,還需有淩家相助。"
離昴默然無語,心裏隻覺得難過。心想:他什麼都想好了,卻不想著為自己留條後路。
井城憑藉著寒江天險,本應當是易守難攻的,然則恰逢中洲大旱,寒江水量劇減,水位降低,卻給西州軍帶來了許多便利之處,加之繆憬刻意任命的新城守實為庸才,不過數日,井城也破了。
城破不過三日,天降大雨,雨連下了數日,幹旱頓解,寒江水位上升,又是一條滔滔大江。
仿佛連上天都要助勵王一臂之力。
漸漸的,中洲境內便流言四起,說這天降大雨乃是因為勵王將要入主掖留取代靖帝,因而上天降下吉兆。
流言傳到掖留時,離昴初聞時淡淡一笑,複又為繆憬覺得不公。繆憬的所作所為,莫不是為了這天下,然則幹旱時,便怪罪於他,而下雨時,又歸功於勵王,何其荒謬!
這時加倍的體味到繆憬的苦澀與無奈。哪裏是他不想給自己留下退路,而是他的退路分明早已斷絕。無論做什麼,他繆憬都是萬民所斥的暴君。這一樁事情上,慕容耽做的太成功,任誰也再難挽回。
連日的大雨之後,又是酷暑,西州軍的推進便慢了許多。東州方麵,茂王親自入南州,似乎有所收獲,看探子傳來的消息,大約東州軍確實便要取道南州了。
繆憬收到消息後,不由有些急躁,因晉黜已入了西州軍中,南疆無力將把守,若真被茂王帶大軍襲來,隻怕南離關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