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矛盾的心理交織在麵部的表情。
馬新業離開李冰家時,差半個小時四點,去紅山公園的路程隻需20分鍾,他為自己打出十分鍾富餘。想到很快要見到莫菲了,馬新業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自己約見她的目的不是為了今後跟她繼續往來,而是為了快刀斬斷他們的交往。也就是在這一刻,當晚秋的寒風吹拂著他額前的黑發時,他的潛意識裏突然生出一絲不情願的成分,這種不情願讓他隱隱地有點難過和憂傷。因為他隱約意識到自己漸漸有點離不開這個小姑娘的電話了,從一開始對她的反感、冷漠、抵觸到現在,他的下意識裏開始有點盼望她的電話的到來,這盼望裏甚至還含著一種依賴。意識到這一層,絕望立刻占據了他的全身心,他搖搖頭,不,絕對不能跟她曖昧下去,他沒有權力把她拖進一種動蕩不安的糟糕的生活狀態裏,她那麼有激情有活力有愛心,她應該生活得很平和很美麗,她的男朋友應該非常疼愛她,總會在風中為她係好衣扣,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溫存地牽著她的手,總會每時每刻守侯在她身邊嗬護她,那個給她愛情的男人應該是一個有穩定職業穩定情緒,是個習慣於正常生活一切都正常的人。他今天赴約的使命是為了說清楚他的意圖。說清楚才能解脫自己。
馬新業一邊理順自己的心緒,一邊以適中的速度向紅山公園駛去。他估計莫菲這會兒應該在日本東京澀穀的“咖啡—B”等他了,他相信她一定會提前到那裏,他非常了解這個職業的女孩不做作的品質。本質上說,他和她是一類人,這令他很是欣慰。他暗暗慶幸著:即使倆人隻短短地交往過,也是愉快的,也是美好的。駕車時,馬新業習慣性地不時從倒車鏡裏掃一眼身後的動靜,有那麼一會兒,他發現一輛無牌照的廣州本田在倒車鏡裏時隱時現,駕車的人鼻梁上架著一副深色墨鏡,可以判斷出,他的個頭不高,額頭有些後傾。快到紅山公園時,無牌車忽然從倒車鏡裏消失了。因為路程短,他還無法確定那輛車是否在跟蹤他,但願是自己多疑吧。
馬新業從紅山公園的側門駛入,他找到一個進退都有餘地的車位,把車停穩。這個角度與日本東京澀穀的“咖啡—B在一個對角線上,而且,這兒是暗處,咖啡廳在明處。離約見時間還差十分鍾,他把墨鏡從眼睛上拿開,透過明亮的車窗玻璃抬頭看天。深秋的陽光很燦爛,他深深望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永遠記住了天空在此刻的模樣。他又放眼向日本東京澀穀的“咖啡—B望去,在那排透明的玻璃窗內,一個腦後束著馬尾巴的丫頭正朝公園的入口處張望,顯然她是在找他,顯然她就是莫菲,顯然她跟他預想的那樣,提前到了,這使他對她生出幾分好感。雖然隔著一百多米,看不清女孩的五官,但馬新業一眼便斷定,她就是那個在火車上露出一對虎牙對著他傻笑的女孩,沒錯,她的側影清爽極了。他不禁感歎,天地如此之大,天地又如此之小。他拔下車鑰匙,對著倒車鏡攏了攏頭發,正欲推門下車去見莫菲。就在這時,他發現那輛無牌照的廣州本田正向停車場駛來。馬新業心頭一怔,下意識地關閉車門,並重新戴上墨鏡,如果廣州本田是衝著他來的,那麼來人是什麼來頭?有什麼目的?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自己的?他決定馬上離開此地,看來,與莫菲的約會必須取消了。他嫻熟地啟動汽車,腳底猛踩倒車油門,”奔馳”的車屁股便一古腦地迎著廣州本田車而去。廣州本田略一吃驚,立刻往右邊甩了一把方向盤,馬新業與它擦肩而過時,發現駕車的人個頭瘦小,這使他聯想起那次在野馬公司的樓道裏,一個瘦小的影子尾隨他的情形。他繼續嫻熟地倒行,與廣州本田拉開約五十米距離時,才調轉車頭,駛出公園。廣州本田也在停車場內轉了一圈,循著他的蹤跡駛出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