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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在魔幻世界誰都會瘋狂起來

歌舞廳外能夠聽到裏麵隱約的歌聲樂聲和外麵泊泊的湖水聲。被霓虹燈和散射燈打亮的假椰子樹和芭蕉樹與門口站排迎接客人的小普梢們融為一體,很有泰國的情調。由於類似景洪金版納的一角,有一種魂牽夢繞回娘家的感覺,周典跟著丁兆峰情不自禁的走了進去。穿過鑲龍畫柱金碧雕佛的走廊,拌成假佛的門童打開一座金門,《美麗的鳳尾竹》不是葫蘆笙發出來的,薩克斯演湊的這首曲子更加悠揚動聽。追光燈裏,一位姑娘正在吹薩克斯。歌舞廳裏的一切都像晚霞中的村寨一樣浸泡在淡淡的薄霧裏,蒙蒙朧朧的令人陶醉。與周典進門前猛然想到的黃賭毒風馬牛不相幹,他的心跳也就恢複了正常。

情由心起,越往裏走越讓他覺得心神不定,看到的一切和聽到的一切令他恍如隔世。人們在喝酒,在逗咳嗽,一對對大都含情脈脈,耳並絲磨,甚至有動手動腳接吻亂摸的……真正聽演奏的是少數,像他這樣一聽到版納音樂就會激動的恐怕也就隻有他一個人了,更是絕對的少數。每一張茶幾上除酒水小吃外還都放著玻璃盆兒,裏麵漂浮著心形的蠟燭,如文革前北海的河燈,如版納草房裏的馬燈,如想象之中的鬼火。

“座。”在一個最好的位置上,丁兆峰有禮貌的請周典坐下,由於從一下車他就沒意識到副會長有“抵禦”的意思,丁兆峰把他當成了歌廳老手。向服務生點了瓶人頭馬路易十三,對周典說,“喝點路易十三,咱也開開洋葷放鬆放鬆。”

周典糊裏糊塗的點點頭,其實他是還沒有回過神來。從重慶到南京,整條長江及其流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與忙碌,兩岸的市民、農民、工人、戰士、幹部都在嚴防死守,都在同洪水進行搏鬥。他想不到歌舞廳裏照樣會這樣輕歌曼舞,雜七雜八,旁若無視,大有抗戰期間陪都重慶老爺富翁們的糜爛情調。周典覺得臉上開始發燒。

一個女生模樣的男服務生托著銀盤跪在他們的茶幾旁,讓丁兆峰驗過酒,放到茶幾上,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拿起銀盤裏的紅色酒起子扣在瓶頸上,三轉五轉像變魔術一樣熟練的擰出軟木塞,輕輕的開始往法國高腳杯裏倒酒。玫瑰醬色的酒在透明的杯子裏掀起微微的波瀾。舞台上,一位紅衣少女模仿鄧麗君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真假情人們開始手拉手進入舞池各顯其舞。丁兆峰舉起酒杯對周典說:“幹杯。為您的健康和事業!”

“幹杯,為你的健康和事業。”他們都是將杯子舉到唇邊小口品醞。

“給叫兩個舞伴來。要大學生。”丁兆峰老練的向服務生發出吩咐後對周典說,“美酒應該配佳人。對吧?”。

“不用。這支曲子完了我們就走。”周典有點慌亂的進行製止。

“上哪兒?跳跳舞怕什麼?”

“我不會跳。”

“那就聊聊天。搞市場研究,夜生活可是個大市場。”

盡管周典竭力反對,兩位豔麗的小姐很快就被服務生領了過來,沒等小姐落座,丁兆峰就抱起一個自認為次一點的到舞池裏轉遊去了。

周典拒絕了那個模特樣身材的女孩的再三邀請,沒有去跳舞。請她坐下,給她倒上洋酒,真的向她做起夜生活市場的調查。這樣他就覺得坦然了,因為這是在調查,因為這是在工作。他第一次相信大學裏是笑貧不笑娼的。就像成者王侯敗者賊,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大多數人也許並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麼方法,大多數人看的是結果。掩蓋著艱辛或恥辱過程的有效結果總是會得到承認和諒解的。他的家在白城的鹽堿灘裏,幾畝旱地不是被洪水衝毀,就是被沙暴掩埋,牧草被吃光草根,麻黃被斬盡殺絕,可用資源越來越少,家裏隻有一床破棉絮,好幾年冬天她跟姐姐都是靠了跟家裏大黃狗睡在一起來取暖的。直到考上中學才分到一身比較像樣的北京人捐來的舊衣服。姐姐在她上中學的時候就到深圳打工去了。姐姐供養著身體不太好的父母和弟弟,供養著她考上了大學。她是學電力的,因為她的老家至今還沒有電。周典覺得真是奇怪,在他30年前由於吃了油炸帶魚曾經想報考的學院裏,30年後,由於窮,一位應該踏心讀書的跟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學妹”不是在跟他進行學術交流,而是在歌舞廳裏頻頻的向他賣笑,拉他跳舞,甚至暗示他可以出台。上帝,他忽然覺得這好像也是一個製造幽靈的年代。

“你們北京人特好。”大學生小姐柔媚的說,“我第一次出台,是跟一個北京人,他特別好,跟您一樣像個父親,慈祥得很。我第一次躺在那麼高級的席夢思床上,渾身發抖像一隻可憐的小兔子,他那麼高大,有1米9,滿腿滿胸的黑毛像個打手或者屠夫,後來才知道那是性感。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醒來發現他已經不在了,他留了兩千塊錢和一張紙條,說房錢已經結了,要我好好學習,將來能成為水電設計方麵的專家……”

女大學生要靠老天爺賦予的獨特器官作本錢來換取學業,令他這研究社會主義市場的人有些悲哀了。極少數中國女人到了日本美國加拿大泰國新加坡為生存被迫出賣自己,那是資本主義製度。日本的一些女人,台灣的一些女人都遭遇過這種金錢性交易的恥辱,為什麼我們的一些女人也沒有避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