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的觀眾都認為您穿軍裝演出是最合適的。”張宏誌以大老板的心態直言。他對比他年歲小的人很少用您,這裏麵帶有尊重和敬慕。但從語氣並不容易被歌星接受。尤其是大牌。
“你是誰?”她果然不接受。把他當成了台裏的什麼領導開始訴苦。“老讓我穿軍裝演,您知道,我早就煩了。您不知道,我腳寬,平腳板,每次穿上那高跟靴子就跟上刑似的,腳擠得好幾天緩不過勁兒來。我明天後天都得下部隊演出。”
張宏誌竟然像領導一樣傾聽,竟然邊想,他最感受威武的那雙高跟靴子竟然不適合她的腳,那麼玲瓏小巧精美絕倫的女人竟然有一雙寬寬的腳?這種由於她在台上引吭高歌引領出的爭穿這種靴子的潮流竟然為她個人帶來的是痛苦。世界真奇妙。他想不通怎樣才能放棄早先對這雙靴子裏的小巧玲瓏的腳的向往。
“請您一定得克服困難。”導演堅定的說,“今天是抗洪賑災義演直播,可能會有幾十萬官兵觀看,要颯爽英姿才能鼓舞士氣,才能表現出嚴防死守的大無畏精神和英雄氣概。上午怎麼定的就怎麼演,對不起,已經沒有改變的餘地。時間不允許。”
在Z電視台,除了台領導,沒有人能較量過導演。但喬琪做到了,張宏誌做到了。張宏誌從直播程序中得知一部分捐助單位領導要上台亮相,名單裏沒有自己。他知道對於企業家來說,參與這種政治活動的重要性有多大。早上喬琪已經把寫她的長篇通訊傳給報社,明天見報。如果賑災義演再在Z電視台亮一大相,對於一個正在上升期的民營企業家來說那將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他讓喬琪去找導演溝通。
導演直言不諱:“你朋友的簡曆我看過,政治上沒問題。不過,直說吧,人家在賑災義演中能上台亮相的捐款都在100萬以上。低於100萬我沒法給你晾支票。”
“明白沒有?”喬琪問張宏誌。
一不作二不休,既然已經出了50萬,弄個不炸不響,不痛不癢,還不如再出點血來個一鳴驚天下。通過喬琪穿針引線和簡單的討價還價。他跟導演以108萬商定。急事急辦,經台領導電話批準,當場與製片主任增加了補充協議。當場拍板,這就是大民營企業家的優勢,國企老總們沒這個條件,也不會有這個魄力,表麵的事情往往要經過很多程序,為了所謂程序,往往過了這村也就沒有這個店了,黃瓜菜涼了還會增加鬧肚子的機會。機會已經失去,也許行文還沒走完。不少大工業敗給民營企業,甚至是民營小企業,按說這不符和馬克思主義理論,但這是事實。是正規軍不強大麼?不是。是正規軍裝備落後麼?更不是。是正規軍科技跟不上麼?也不是。是他們的觀念有問題,是他們捆住了人才的手腳,是他們自身組織結構和生產結構的弊端束縛了他們。
他看著美工正在給他製作一張巨大的寫有他們公司名稱和108萬元大小寫的支票模型心情不免有些沉重。看看其它那些100萬元的支票模型他又覺得輕鬆了許多。人家都是大企業,國內的領頭羊企業,合資企業。相比之下,暗中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行,反過來他又覺得行又怎麼樣呢?他權力不大也不算小,他可以對兩千多人吆五嗬六;他可以決定公司裏除他之外的每一個人的命運,不管你是經理,財務主管還是流水線上的螺絲釘。他始終相信工人就應該是螺絲釘,擰在哪裏就應該在那裏發光;無論在江城的會上還是在Z電視台裏他可以通過電話、手機和網絡遙控企業裏的一切;他可以決定生產什麼不生產什麼,他可以決定給誰什麼產品或者不給誰產品;他可以在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裏與情人約會……然而這些權利都彌補不了他在愛情和家庭上的空缺與空虛。老女人當然他都不會要,小女人大都圖他的錢,買來的暫時的愛情像溫室裏的鮮切花,不管什麼品種似乎都很難維持長久。除了解決生理需要,他沒有真正的愛人;除了利益的生物鏈,他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娶喬琪,他認定她是他後半生的最好的選擇,隻有她能夠補償他所失去的一切,補償那初戀失敗的酸澀;報複那個給他造成無限痛苦的初戀失敗的同學;補償那第一個家庭分裂的痛苦;補償那在強勢表麵下漸漸虛弱的身體和精神上的空虛。在演播控製室裏,在這被現代化設備圍繞的環境中,喬琪顯得更加亭亭玉立和楚楚動人。他偷偷的望著她長吸一口氣,想把她吸入腹中,他相信她是媽媽的懷抱;是鳳凰降落的梧桐樹;是可以信賴的巢臼;是他的天堂鳥;是他的一切缺陷,孤苦和伶仃的補充。權力,金錢那算什麼?沒錢不行,錢多了是累贅,就像在江水裏被捆了石頭需要不斷的掙紮。沒有妻子,沒有家庭,那才是真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