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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總統套房裏的失落

晚會結束,走出演播大樓已經是後半夜,方樓二樓以上大部分燈光都已經熄滅,紀念碑似的淡藍色的身軀在平光燈的照射下如高聳的寶劍直刺蒼穹,與軍事博物館尖頂上亮亮的金色五角星相映成輝,甄沒了幾乎所有的星星。被城市繁華的燈光映亮的幾縷雲絲棉一樣掛著,不動也不飄。鋼筋水泥散發出的燥熱令剛剛經曆過賑災的激動和空調的舒適的人立刻進入了烤箱。人們如熱鍋上的水珠很快散去。走出電視台大門,人更少了。拉不著客人的出租車仍在四門打開的等待,司機們有的在抽煙,有的在喝瓶子裏的茶水,有的在眯瞌睡,顯得無聊無奈。

“每次參加大型活動之後我都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感覺,希望永遠進行下去才好。”轟轟烈烈之後張宏誌心裏總是會產生一種遺憾,他心目中的盛宴應該是永遠不會散的。

“108萬扔出去後悔了吧?”

“窮人跟富人比富,那是自殺行為。你難道還不相信我是富人隊伍裏的一員?”

“你表現得不錯。就是表演痕跡太重。”

“我不需要像有些官員們一樣處處需要表演,我永遠是真實的。”

“是不是在我麵前作秀?”

“為了愛作秀?隨你怎麼說。”

跟張宏誌在一起她突然變成了性情中人。他在晚會上的表現進一步令她認定他的確是個優秀的男人。他的精神麵貌不像周典那麼老成,他的頭腦不像周典那麼僵化,他的感情不像周典那麼虛偽,他的舉止不像周典那麼已經有些遲緩,她注意到他行李箱裏的拳擊套子,她們倆一人戴一隻比劃,他仍然生龍活虎。她相信他說的一切,也願意為他效勞。她跟他在梅地亞上了寶馬車。隨著輕輕的待速聲,空調很快讓車裏恢複了春天的溫度。她沒有要求駕車,也沒有問要去哪裏,隻是像魚兒一樣拚命的吮吸著空調裏吹出來的涼氣。在喬琪眼裏眼下的張宏誌倒車開車又帥又麻利像個小夥子。

“去天堂還是去地獄?”他開玩笑似的問。長安街上車已經很少,他們的車如入海的魚。

“回家。”她說出回家的地址。

他經過她家大門外,減速沒有停車。她沒言聲。任他開過去。車裏靜得隻能聽到輕微的發動機的聲音和各自的心跳。他要去哪裏?是天堂還是地獄?她不知道。他知道卻裝作不知道。走了不知多長時間,甩下千百盞路燈的寬闊的長安街、拐進一條比較幽靜的被龍盤的蒼鬆和筆直的銀杏樹裝飾的路段,她覺得挺麵熟卻又一下想不出這是什麼地方進而有些目眩。暈眩中看見張宏誌把一張白色背底的通行證立在前擋風玻璃上。對麵車射來強光時可以看到映過來的圓圓的大印。靠著這個牌子他們竟然在衛兵的舉手禮中開進國賓館。他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我的一個小學同學是這裏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看來他對這裏的路的確很熟。夜晚的這裏更像世外桃源。“要不然你再有錢也住不進來。我今天定的就是克林頓住過的房子。希拉裏同誌,你沒有意見吧?完全按他們居住時的條件和擺設。”

她竟然能跟他來,這真是令他感動,雖然他在定房之前就相信她會來。幽靈般的路燈光從喬琪臉上不斷的劃過,她變成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這種美說明她是經過培養和訓練的大家閨秀。生活往往不是一條設計好的路線圖,常常摻雜著無理頭的突變,是天地人在某一點上的交會,發生了就意味著合理。

曲徑通幽,通過幽暗的林中車道,一座童話般的漂亮的別墅仍然燈火輝煌。喬琪立刻覺得自己年輕了二分之一,精神抖擻,困意全無。

他們在服務員帶領下像參觀南京總統府和長春偽皇宮,把所有的臥室,客廳,浴室,遊泳池,廚房,衛生間都瀏覽了一遍,讓服務員準備好所需要的一切後統統離去。克林頓與希拉裏享受過的待遇成了他們兩個的天堂之旅。一切都是鍍金的與象牙白的組合,金碧輝映,富麗堂皇。

對於到這裏來過夜,已經多次擁抱和粗讀過各自身體的兩個人早已沒有了羞恥與不安,他們像好久不見麵的老情人一樣激動,興奮。喬琪拚命的想激活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來迎接張宏誌的挑戰。她要把今晚當作激活餘生的爆發點。她已經徹底相信他是下個世紀初中國最需要的複合型人才,文明、先進、聰明、有力、透明、富有……總而言之,她目前所厭煩了的一切都想在他這裏得到補償。她仿佛像解放了的工農一樣在迎接新生,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新的生活將令她下定決心,蹬了周典,嫁給張宏誌。在耀眼的金光之中她興奮得幾乎昏了頭。

“我在中山的別墅不亞於這總統套房。”在那間所有窗子都掛了三層描龍秀鳳落地窗簾的大廳裏,張宏誌坐在雕龍鍍金的帝王椅裏品味著咖啡,進行著小心謹慎的炫耀。他本想說在這裏住幾夜是周典那樣的人,那樣廉政的清官公務員耗盡畢生心血也達不到的目標。也是喬琪這樣的一流記者耗盡心血照樣也得不到的體驗。他怕刺激喬琪的自尊心壞了美事,繞開話題問,“條件還行吧?”

“為什麼來這裏?”她溫柔的明知故問。坐在雕鳳的凰後椅上把鼎著高跟鞋的腳翹得老高,她的小腿一起一伏的晃動著,紅潤的腳後跟從鞋裏進進出出顯出一派指高氣昂。

“今晚是我們的婚禮。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

“我老了。”

“人人都這樣。別傻了。難道這不是你心裏所想的?那種無聊的研討會已經對我們沒有意義。如果你喜歡,我們買明天的機票去大東海。我們還要那間你抽過我嘴巴的房間。”

“你這是報複。”她深情的一笑,故作嬌態,又裝成一付嚴肅的樣子。

“是愛。有時候愛的方式也有點像報複。”

她想想也是。傻什麼?周典那樣的丈夫確實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你隨心所欲?”

“不。我很疲倦。已經開始厭倦權力和工作。”

“因為你太富有?”

“不。因為我太空虛。我需要感情。我沒有妹妹,也沒有姐姐,母愛不多,父愛,我是繼父養大的,對我不錯,可總覺得有隔閡。我跟生父也沒有什麼感情,見過幾次麵,他隻知道在金錢上對我進行幫助,感情上我繼父生的弟弟比我會來事,所以,他們在感情上好像比我還親近。我的情商指標很差。遇到你,我的情商被喚醒,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有點厚顏無恥?”

“沒有。我很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