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像您那麼好的人都不能活著,而且活得滋潤,那麼,這世界上還有那個人配活著呢?

媽媽,我那時候就知道,您一定生活在別處,您有您的難處和苦衷,您不能夠回來看我們就像我不能夠到什麼地方去看您一樣,一個道理,但是您不該一封信都不寄來呀,我都擔心死了,真的是好擔心好擔心,日子過得提心吊膽,時間長了,我也差點兒相信了他們的話,我也狠狠地認定您已經死了,死了,死了,反正沒希望了,我才不會沒日沒夜地擔心您,扯心扯肺地牽掛您呢,隻有知道您死了,我才不會在每個晴天陰天雨天霧天打掃幹淨屋子等您回來......但這種荒唐可笑的想法隻是暫時的,就像我在外邊漂泊流浪,暫時借宿了一戶人家,更像我暫時寄人籬下,忍氣吞聲忍辱負重一樣,當然,很快,我的心緒就好多了,我這人很會安慰自己,得新新阿Q真傳,我對自己說,會好的,會好的,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我會混出個人樣兒來的,總有一天我會揚眉吐氣出人頭地的,等著吧,瞧好吧!我還說,總有一天您會回來,回到故鄉,回到老家,回到兒子身邊,那時候,您恐怕已經滿頭銀發兩鬢斑白了,老態龍鍾了,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話,哪怕是奄奄一息,甚至是一體,也要落葉歸根呢,難道不是嗎?

但是,這一切又是那麼遠,那麼遠,雲中夢也霧中花,畫中人也水中月,像霧像雨,像雲像風,這是為什麼呢?倒是死亡,我這寶兄弟離我更近,他陰魂不散地纏著我,在我身邊這兒歪歪,那兒逛逛,東瞧瞧,西望望,那家夥的雙手還插在黑色風衣的口袋裏,時刻監視我的行蹤,一旦到了什麼時候,有機可乘了,他就會重拳出擊,閃電攻擊,像第二次世界大戰德軍閃擊波蘭一樣,他會用盡蠻力,死死卡住我的脖子,他還和我心裏的魔鬼串通一氣,相互勾結,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

第二章66我繼續側耳傾聽

媽媽,我還活著嗎?隻要我活一天,死亡的故事就會翻著花樣繼續,真是可怕,其實,最終有那麼一天,我會悄悄兒死去,根本用不著這麼急急忙忙去死,但是,我也隻能說,人就是奇怪,好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死亡就是那些人的江湖呢,要不然,海子,怎麼會年紀輕輕就死掉呢?還有張國榮,光華奪目的明星,怎麼也會跳樓呢?這類例子,好比滿天星,數不勝數。

媽媽,我的又一次死亡跟親嘴兒有關,也跟風塵美女有關。媽媽,孩兒雖然沒有過女人,也沒有親吻過任何一個女人的任何一個部位,譬如說胳肢窩,當然,杜鵑花除外,不過當年她還小,隻是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女孩兒,算不得數的,況且那時,我也隻親了親她的額角,她那時候還是個小毛孩兒呢,一條整天在那兒爬呀爬爬呀爬的小蟲蟲,算不得數的,倒是後來,我就親過嘴兒的,是一個煙霧彌漫的小美女,是個魔女,我是說那隻棕色的玻璃瓶,裏麵囚禁著粘稠狀的東西,氣味可難聞了,那麼,跟魔女親嘴兒的感覺怎麼樣呢?總之叫我渾身火辣辣,麻酥酥,好比在一堆熊熊燃燒的大火裏跳舞,老想喝水,喝水,喝水,具體感覺我也說不上來,因為當時我雖全身心投入,但是一開始我就神思恍惚神誌不清了。

不錯,和我的嘴巴親密接觸的正是一隻農藥瓶子,裏麵裝滿了敵敵畏,那是一種要命的毒藥,就是大象或者恐龍都毒得死,何況我一介凡夫俗子,禸體凡胎,當時,我把它抱在懷裏,像抱美女一樣,然後我細聲細語地對她說,親愛的,我來了,杜鵑花,我來了,然後我就撬開那家夥嘴唇上的塑料安全T,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我的心裏立刻翻江倒海起來,肚子裏的東西漂浮在雲裏霧裏,上下翻筋鬥,總的感覺就是頭重腳輕,站立不穩,奇怪,那時候我突然清醒多了,我在想那個風塵女子為什麼有那樣一個奇怪的名字,敵敵畏,簡直莫名其妙,為什麼不叫甜蜜蜜,笑眯眯,笑嘻嘻,笑嗬嗬,笑哈哈,或者樂翻天呢,她究竟有什麼魔力勾引,勾引那麼多人心甘情願或者無可奈何,和她親嘴兒,親熱,然後混為一體呢?不正是這樣一個大魔女,勾引走了我的小妹杜鵑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