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慈手軟,再也下不了那個狠心,也就任她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半肚子的毒液正汩汩地流出,在地上淌成一條小河,一條不知死活的黑狗跑過來了,豎著一條潔白如雪的尾巴,它發瘋地舔著,津津有味地舔著,我欲救他一命,卻有心無力,也就一會兒工夫,那黑狗好像吃了興奮劑,在院子裏橫衝直撞,還拿頭撞牆,撞得兩眼冒金花,到處亂咬亂叫,還不停地拿爪子刨土,好像要給自己挖一個漂亮的墳墓,然後像一截柴頭栽倒在地,渾身抽搐,在地上滾來滾去,最後,四條腿朝天亂蹬亂彈,口吐白沫......
不知為何,我突然之間有一種報複的筷感,兩眼發光,直愣愣地看著那條黑狗垂死掙紮,它的身上裹滿了泥土和沙子,在那兒翻過來滾過去,翻過來滾過去,然後,我雙眼流出溫熱的淚水,那些冰涼的東西順著臉頰往下爬,也不知是哭那條老狗還是哭我的親親,又或者是哭我自己,哭我的身世我的青春我的夢我的理想,然後,我又笑起來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然後,那黑狗就死了,一動不動,嘴角的白沫也一個一個破滅,我痛苦地閉上眼睛,一霎那間,好像有誰甩了我兩個耳刮子,打得我眼冒金星,分明是我的杜小妹,又分明是嬌嬌和苗苗,她們倆一人一下,左右開弓,又分明是那條老狗大將軍,它在另一個世界投胎做人了,但是,等我睜開眼睛,又誰也沒有看到,那條黑狗也人間蒸發了,連痕跡也沒有,倒是臉火辣辣地疼,臉上的五個指印,不,十個指印,有些清晰可辨,疼到了心裏,至於人們的緊急搶救,時間緊迫,誰也沒有留意我臉上的指印,大概是她們下手的時候一個輕一個重吧,我處於昏迷狀態,具體情況不大清楚,所以我在醫院裏清醒過來了,半邊臉有五個清晰的指印,半邊臉有五個模糊的指印。
媽媽,我又一次僥幸活下來了,真是造化弄人,您說我為什麼就死不了呢?莫非果真是諾貝爾老先生得道升天成仙,在暗暗保護我?為什麼一直想死的人老是死不了,而一心想活著的人卻兩腿一蹬雙眼一閉去了呢?難道真是好人命不長,禍害天天在?我是禍害嗎?如果我是禍害,那可就真應該死了,也好和這句俗語鬥鬥法了。還有,為什麼那瓶毒藥是假的,而另外一瓶也是假的呢?它不是和真的一模一樣嗎,那瓶子,那標簽,那顏色,那味道,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怎麼就一個真一個假呢?莫非孫大聖偷偷下凡,悄悄行動,暗中搗鬼?孫大聖是不是受諾貝爾老先生的全權委托啊......
看來,我真是一個荒唐可笑的人,花兒草兒糊弄我也就罷了,風兒蝶兒糊弄我也沒關係,美人仙女糊弄我也沒什麼,怎麼,連小小的毒藥也來欺負也來糊弄本大爺?姥姥——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媽媽,我怎麼也弄不明白,那敵敵畏怎麼就會是假的,這也就難怪為什麼稻田裏的老鼠子和蝗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了,樹上的毛毛蟲也成片成片了,不是年年打了敵敵畏嗎,就算它們生命力頑強,抗藥成性有了抗體,也不至於農藥越打越多,蟲子也越來越多吧,乖乖的,原來敢情是假藥在作怪,它們都成了蟲子的高級營養品了,生產假藥的人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假呀!現在好像什麼都假了,假農藥假化肥假種子,假鈔票假古董假文物,假案子,等等,就是處女,現在也假到一起了,往大街小巷那麼一站,放眼那麼一看,還有幾個真處女,某個跟你床上魚水歡的女人嗲聲嗲氣地說自己還是處女呢,您信嗎?因為處女膜修複術火著呢,她眼巴巴地瞅著你兜裏的處女開苞費呢,你呀——傻,當然還有假煙,假酒,假皮衣皮鞋,假發,假胡子,假辮子,假金銀,假麵具,假鑽石,還有假名牌,等等,姥姥的——我都碰到過,碰得我是躲無處躲,藏無處藏,碰得我心疼又心痛,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倒是假處女我沒有碰到過,因為我無法驗明正身,再說我又不是亂搞男女關係亂搞假夫假妻合同婚姻的人,再說我不僅害怕染上那個什麼花柳病艾滋病什麼的,我更怕我家娘子,我絕不能讓我的孩子像我一樣生活在單親家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