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的敵人,神態中流露著極大的痛惜,長遠的惆悵。

在一傍,江青緩援閉上眼睛,藉此卷舒在雙眶中轉動的淚水,是的,你所切齒痛恨的仇人,也往往能給你與痛恨相等的感受,而當你達到目的或得著勝利,你會覺得更空虛,更迷茫。

這不大的房間裏,飄浮著像似有形的憂傷,這憂傷是如此濃度而又翳悶地與每一個人刻板相襯,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剌骨縷心的淒楚,在這刹那之間,令人不由興起一種生來何為,生來何求的感覺?

良久。

長離一梟輕輕走到江青身傍,愛惜而關注的拍拍他肩頭:“小兄弟,老夫知道你此時的心情,不錯,一個英雄的死亡,終究是令人緬懷與難受的,隻要那個人是個真正的好漢。”

他說到這裏,回頭望了望仍舊俯伏在全立體上的全玲玲,微微輕喟一聲,又低沈的道:“少兄弟,你是個性情中人,但是,卻也不能失去你大丈夫的氣概,現在,你可願意去安慰一下你的未婚妻麽?”

江青用力吸了一口氣,使心胸的情感盡量趨於平靜,然後緩慢的睜開眼睛,於是,離他最近的長離一梟清晰的看出他雙目的澀紅,以及曾經在目眶中滾動後的淚水殘痕。

江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雖然,他自己也明白,這絲笑容是如何愁苦,但是,目前到底不是應該哭泣的時候啊。

長離一梟指指全玲玲,然後,他低沈的道:“小兄弟,你扶她進去休憩一下,在這段時間裏,讓老夫與所屬諸人商量一番,看看如何處理善後。江青微一頜首,俯下`身去輕扳全玲玲的肩頭,可是,他的手指始才接觸到心上人兒的左肩,全玲玲的身軀已彷佛癱瘓了一樣,軟軟的滑向地上。一陣蒼白與驚悸突然浮上江青秀逸的麵龐,他急忙雙臂一伸,將全玲玲抱在懷中,而全玲玲衣發蓬鬆垂落,兩目緊閉,臉色慘白得嚇人,斑斑淚痕,猶淒涼的映印在那毫無血色的麵頰上。長離一梟略一注視,平靜的道:。”沒有事,全姑娘隻是悲傷過度,暫時昏厥過去而已,小兄弟,你可用度氣之法使她蘇醒。“

江青連忙點頭,步履顯得有些蹣跚的抱著全玲玲纖弱的身軀,一步步行向內室,那間房,正是全玲玲月來所居住的。

絕斧客陸海搶上一步,意欲攙扶江青,江青卻還給他一個感激而落寞的徵笑,輕輕的道:“謝謝你,陸旗主,在下尚可支撐得住。”

陸海回頭望了望長離一梟,後者向他點點頭,於是,這位頷下蓄留著一大把胡辮的東海好漢,默默無言的返到一傍。江青進入室內,輕柔的將全玲玲置放在一張寬大的斑竹床錦墊上,自己坐在傍邊,迅速的深吸了一口氣,又俯下`身去,湊著全玲玲失去血色的雙♪唇,緩緩將氣息度入她的口中,室內是一片靜寂,沒有絲毫聲息,除了度氣時的籲喘聲,隻有室外隱約而低沈的交談聲,點綴著這間設置淡雅的小房間。

全玲玲蒼白如蠟的麵靨,在江青的揉按與度氣之下,已逐漸恢複正常,肌膚上泛起了一絲病態的紅暈。

半晌。

江青挺直身子坐好,默默的凝視著眼前這張秀美絕倫的麵龐,雖然,那雙美麗的眼睛仍然緊閉著,那彎而長的睫毛亦在輕微的顫唞,但是,毋庸置疑,這還是一張令人難以忘懷的臉蛋兒啊……

徘徊了一下,江青凝眸望著窗外潔白的雪地及灰沈的天空,那片雪地此刻又恢複了以前的皎潔和靜謐,世上的事往往有如一場幻夢,一片煙雲,任他發生時是如何壯烈驚人,如何浩蕩威猛,到頭來終究會消逝得無影無蹤,沒有一點兒痕跡。

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呢?奔波勞碌又是為了什麽呢?名也好,利也好,恩也罷,仇也罷,到頭來得到的,除了空虛與惆悵之外,隻怕再也沒有什麽收獲了。佛家所雲:“原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正是形容道大千世界,紅塵十丈,原都是虛無飄渺,毫無永恒的啊!

低著頭,江青深沈的歎息了一聲,這一日以來所發生的事給他的感觸太深刻了,雖然同樣的殺戈,是血腥,但其意義卻與往昔大相迥異。

空中仍然是靜寂的,靜寂中尚瓢浮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一個少女閨房所慣有的氣氛,這種氣息,原本應該能引起一個男人的遐思的,然而,江青此刻卻有著太多的悲戚感覺。

這時,一陣如遊絲般的微弱語聲斷續的響起:“青哥……你在……那裏?”

江青聞聲悚然一震,急步到床前,半伏下`身子,蹲在全玲玲枕傍,低柔而愛憐的撫摸著她那頭有如緞帶似的秀發,輕輕的道:“玲玲,我在這裏,玲玲,你現在感到舒適一點了麽?”

全玲玲低應了一聲,吃力的半轉過麵孔,於是,她那疲憊而紅腫的雙眼,可以清楚的正對著江青的臉孔,她有些兒喘熄的道:“青哥……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