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派出所下12(1 / 1)

就官場而,派出所實在是小之又小的單位。()一個派出所長,在許多人眼裏是不值一提的官職。也許正如前政委和小徐講的,警察嘛,隻是吏,連官都夠不上,派出所艮也不過是個吏頭兒而已。然而從公安局來講,派出所長又是科長、處長、局長、廳長的第一個台階,沒有這一步,什麼職務也談不上。所以,圍繞著所長位置的競爭,明裏暗裏都生著官場共同的激烈。每一個經過拚殺而當了派出所長的家夥,無不是如履薄冰的謹慎。我們的所長在小酒館裏喝了半瓶北京二鍋頭,才終於痛苦地回憶起一件可能導致了自己失敗的事,那事其實已像其他很多事一樣,在他腦子裏淡得不留什麼痕跡了。()

那是半年前的故事。我們所轄區內化工廠的廠長找到所裏,懇切地請求所長網開一麵,放了他剛因嫖娼被派出所抓了現行的小舅子。這小舅子當時正麵朝牆哭喪著臉蹲在派出所的後院裏。轄區裏的這些大小單位都和派出所有往來的,這廠長按說和我們所長也算熟人。可那天晚上,所長心不好,他自己的小舅子也剛因打架鬥毆被另一個分局的另一個派出所拘留了。()所長的老婆打著所長的招牌去那個派出所求,卻被不冷不熱地擋了回來。當時正打夏季戰役,哪個所都希望自己的抓人數名列前茅,不太硬的人就免談了。被老婆揪了耳朵的所長自然火冒三丈,剛打電話去那個所罵了別有事犯在我手裏這類的話,廠長就不合時宜地進來了。所長還算是冷靜的,他沉著臉答複廠長說要請示分局,說這次戰役上邊有要求,一律不準徇私枉法,否則做違紀處理。廠長以為他賣關子,極熟練並且自然地塞過兩條煙來。所長有覺悟,堅決把煙推了回去,說咱別把這點事兒弄得不好意思了。()"然後便去給分局主管副分局長打電話。

事後回想起來,所長後悔打那個多餘的請示電話。其實當時他已想妥要賣給廠於這個麵子了。嫖娼反正也不是什麼大案,教育教育放了也無不可,派出所長做主也沒什麼不對。那麼自己為什麼要打那個沒必要的電話?所長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那天真是鬼使神差啊,真是命裏該絕啊。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的心被小舅子的事給攪亂了,辦事才那麼不著四六。()"那天副分局長的心估計也不好,他在電話裏把所長臭罵了一頓:"你丫喝迷糊了?這種下三濫的事也請示?不行!市局這次嚴令不準徇枉法你就當耳邊風是不是?還告訴你啊,回頭我就去看守所查,你要敢不把這個人送來瞧我怎麼治你!"就這樣,我們的所長自己把自己給逼到死胡同裏了。當時放下電話他覺得自己真是大傻瓜。

化工廠廠長極其憤怒而失望地在自己小舅子期盼的目光中離開了派出所。他當然不知道是另外一個小舅子的命運影響到了自己小舅子的命運。這社會本來就是千絲萬縷地互相聯係著的,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攥在什麼不相幹人的手裏。我們所長也不知道。半年前的這件事雖然很窩囊,但在他看來畢竟早過去了。他之所以在喝了二鍋頭之後想起這件事並把它和自己調動聯係起來,是因為他想起政委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提醒他的話:"你要小心,化工廠長這家夥可不好惹:"剛聽了這話時他一笑置之。後來當他聽說那小舅子一進分局就被教育釋放時心裏咯登了一下。現在,他回味起這句話有點毛骨悚然。

出了酒館他就站在街頭打了無數個電話,調動各種信息渠道證明自己的分析。那天民警小馬正好路過見到所長,沒敢上前打招呼。據小馬後來說所長當時麵色蒼白凝重,額頭上滿是汗水。

所裏正式開歡送會那天,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前所長已是一種心如止水的樣子,微笑著和每一個人打著和藹的招呼。倒是前政委,新任所長,神莊重得像是參加誰的葬禮。這兩個應該說曾經合作得不錯的搭檔,在開會前關起房門談了一個多小時。所長對政委說我全想通了。官場啊,就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現在誰也不怨。"政委其實是知道內幕的,見所長這樣說,也不好再提。化工廠是本區少有的臝利企業,廠長在市裏區裏都兜得很轉。他那小舅子雖然道德敗壞,卻是個高爾夫球好手,參加過全國大賽,現在正給市公安局某位領導當著業餘教練。據說廠長在那位酷愛高爾夫球運動的領導麵前咬牙切齒地告了我們的所長一狀,而所於就隻好挪地方了。政委望著故作輕鬆的所長,心裏湧起兔死狐悲的一點憂傷,暗想:"夥計,恐怕真正的內幕你永遠不知道啊。你知道那小舅子出了看守所便隨市局領導去外地參加高爾夫球比賽了嗎?你知道是那個堅決不讓你放人的主管副分局長又堅決要調你去看守所嗎?你知道分局政治處來所裏征求意見我表示同意了嗎?"前政委想到最後這一點時臉紅了一下。"老夥計呀,別怪我,我不是落井下石,我不能不為我自己考慮呀。"(論文書院http://www.zuowenw.com)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