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魏老太太想了想,驚呼起來,“這可是梁大夫?”
魏昭挑起眉毛,看看母親又看看師兄。
“您還認得我?”師兄笑了笑,“當初諸多不便,隻得化名前來,還望您海涵。”
“梁大夫何必多禮!”魏老太太笑著搖頭道,“你當初救老身一命,還陪我這無趣的老婆子消磨時光,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魏夫人忽染急症。”師兄解釋道,“你在閉關,我又正巧路過。此後有閑暇路過,我偶爾會來拜訪一番。”
魏昭神色一動,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
“梁大夫?”他說,“梁至?”
“當初是說叫這個名字。”魏老太太點頭道,“先生不姓梁?”
“公良至。”魏昭代他答道,“姓公良,名至。我上山後遇到的最重要的人,倒沒想過母親先於他見了麵。”
公良至輕輕笑起來。
“噯,我等將真仙當做遊方醫生,真是有眼無珠……他倒比你這小混球好心,還知道來看看。”魏夫人嗔怪道,慈愛地看著鏡子裏的人,“道長樣子又俊為人又好,我當初想啊,要是家裏還有沒出嫁的女兒,可要跟他攀個親才好。”
老夫人的兒子與鏡子裏的仙人都停了下來,他們對視一眼,魏昭的手忽地穿過了鏡子,握住了鏡子那邊拿著陣盤的手。他說:“攀上親了。”
幾息之內,魏夫人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公良至的目光譴責地看了魏昭一眼,像在說這不是個好時機,而魏昭抓著他不放,即使在魏夫人驚訝的注視下有些僵直。魏老太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一笑,那張略顯嚴肅的麵孔就好像曬過太陽的被子,暖烘烘地放鬆下來。
“好好好。”她說,“你有個照應,我也就放心了。”
“我就知道母親最通情達理。”魏昭像個被寵壞的混小子一樣大大咧咧笑起來,大概隻有在場的兩個人能看明白他如何鬆了口氣。魏老太佯怒道:“你主意這麼大,我哪裏攔得住你?”她的兒子嘿嘿直笑。
魏老太太真不介意,不就是斷袖嗎。她送走了丈夫,送走了幾個兒子甚至還有幾個孫子,現如今能看見音訊全無幾十年的小兒子活蹦亂跳地站在她麵前,帶個男兒媳回來根本不叫事兒,何況她之前還見過那孩子,是個挺不錯的好人。魏老太心中一片輕鬆,輕鬆得快飄起來。
不對,她是真飄了起來。
魏老太此時才有餘裕低一低頭,看到自己老朽的身體還躺在床上。仆從將臥室圍得水泄不通,醫生握著她的胳膊搖頭,魏大將軍一臉悲戚,女眷和孩子們不安地聚攏在房間裏,好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她的小兒子此時是人群中一個誰也注意不到的虛影,問她要不要回去,或者要不要當個鬼修,魏老太卻笑了起來,伸手拍拍兒子兒婿的手,對他們搖了搖頭。
“我活夠啦。”她說,眷戀地看了看家裏的小輩們,心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好好過日子。對了,梁……公良先生,是真有個師妹麼?”
“沒,我隻有個師弟。”公良至回答,看向莫名其妙的魏昭。
“好,好,好。”老太太笑道,老人的魂魄漸漸變成了溫婉的少婦,“如此一來,我便放心了。”
這一日,被圍困多日的神武軍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雨送出了包圍圈,魏小將軍斬殺了通敵的官員,帶著父親踏上了歸途。
這一日,魏將軍府的空中霞光萬丈,有人說看見魏老太君駕鶴西去,有人說看見仙人接老太太羽化登仙。眾說紛紜之中,皇帝諱莫如深,誰都不見,小道消息說他在太廟裏被先帝的牌位砸傷了頭。
項陽城的人們的確遠遠看到了空中的人影,他們猜測那是什麼樣的仙人,在傳授什麼樣的玄妙大道。隻是雲上真正的交談到底是什麼內容,那便不得而知了。
“可惜曦兒還沒醒,不能來見見祖母。”
“娘好歹見到了兒媳……哦,早見了,我在玄冰淵那十年的事?”
“不錯。”
“你之前說回去見見母親,還真見到了啊。”
“騙你做什麼?”
“那梁大夫和娘說了什麼?師妹?”
“你娘不是想給我做媒嗎。”
“你就說有個小師妹?”
“我便說,我與招弟小師妹情投意合,生死與共,再不會看上他人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