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嫻是賢才,怎會第一句話便讓他失望呢?
形勢如此清晰,他想知道的不過是餘慕賢為何會同姝兒一道從水道中出來,餘慕嫻怎會提到要督促皇妹吃藥呢?且‘敦促四皇女吃藥’是什麼話?他餘慕嫻莫不是以為,鄴城一破,他們楚家便如喪家之犬,累累連一個皇女吃藥都伺候不好?
他餘慕嫻不知此時該來攀附皇室嗎?怎麼能如此愚不可及地擺出一副偽善的臉麵囑咐督促姝兒吃藥?
想到餘慕嫻,一介奸臣遺孤,在國破之時,竟還不懂審時度勢,楚宏儒打心眼裏有些瞧不上坐在角落的人。
但思及楚玉姝昏睡前的態度,楚宏儒決定再給餘慕嫻一個機會。
楚宏儒長眉輕挑,目光沉沉:“你,沒有別的話想說麼?”
“回三皇子,沒有。”餘慕嫻不假思索。她等著被楚宏儒送下車。
“真的沒有?”楚宏儒皺眉。
“嗯……”餘慕嫻見楚宏儒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心思也是一轉。
俯首在袖中翻了片刻,餘慕嫻將昨日落井前奪來的匕首承到楚宏儒麵前,“這是四皇女昨日落下的,還請三皇子代慕嫻還與四皇女。”
“‘寒霜’?”端詳著餘慕嫻手中的匕首,楚宏儒眉頭一挑,竟是笑了。
餘慕嫻倒是個不貪財的主!“寒霜”雖是宮中的貢品,但逢這兵荒馬亂的年歲,當出去也不是不能……
楚宏儒不蠢。餘慕嫻匕首一出,他就知道餘慕嫻想走了。
楚宏儒心思,餘慕嫻既是想走,那便索性把話說破。
“你要走?要去何處?你知曉的,鄴城已經破了……”楚宏儒沒有接匕首。
餘慕嫻舉著匕首,不看楚宏儒:“可勤王的兵馬已經來了。”
“這是姝兒告訴你的?”楚宏儒的笑容深了些許。他記得姝兒是不知道勤王一事的。
楚宏儒道:“你要去尋姓孫的告密?”
“三皇子多慮了……”聽著車外車夫正在被鄴城守卒盤問,餘慕嫻冷靜道,“三皇子可是忘了慕嫻在守喪?”
“……”
餘慕嫻話音一落,楚宏儒半晌沒出聲。
他確實忘了餘慕嫻還在喪期。原來餘文正離世不過才七八日……
近些日子的事委實有些多。先是父皇駕崩,接著是孫延年反水,而後太子出逃,叛軍入城……到現在諸將勤王,局勢甚不清晰。
想想近日的局勢,楚宏儒轉念讓車夫減速放餘慕嫻下車。餘文正生前是竇天章在朝堂上的死敵,他不能帶著餘慕嫻去竇司徒府上。
“日後別讓本殿再在姝兒身側看到你!”楚宏儒一麵把楚玉姝攬到懷中,一麵盯著餘慕嫻的背影。
“多謝三皇子,慕嫻記下了。”轉身衝著楚宏儒行過禮後,餘慕嫻含笑利索地下了馬車。她背著四皇女出井時,憂心入城之事,遇到三皇子後,憂心離開之事。
如今,托三皇子的福,一切麻煩事兒都解決了,真是蒼天長佑。
不過……
思及方才在三皇子身上遭受的冷遇,餘慕嫻唇角輕揚。
有眼不識金鑲玉便說的是三皇子這般人。原還覺得他性格勉強算好,還是個溫良之人,知曉禮賢下士,如今看來,卻是有幾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味道。
可惜了四皇女那般助她的兄長……
目送著三皇子的馬車朝著竇府的方向行駛,餘慕嫻仰頭看了看天。
又下雪了?
望著迅速消融在石板上的雪花,餘慕嫻靜默了良久,才伸手從空中搶來一片,低語道:“來年定是個豐年。”
“喲!你怎知道來年是個豐年?”
憑空出現的笑語讓餘慕嫻心生厭惡,低頭不看來人,餘慕嫻匆匆朝著竇府的方向走。沿街的店鋪都關了門,此刻敢出現在街上的人定然都不是好想與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