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2 / 3)

一來二去傳到朱師爺耳旁,倒把忠心耿耿的師爺嚇個倒仰。索性求到我娘親麵前,要了與秋菊同年進府的春花為妾。

事發那一日,秋菊麵如死灰跪伏在娘親麵前。可是象這等情事,是沒處講理的。哪怕告到大理寺,也沒人為秋菊判下一個“冤。”

秋菊愣了半晌,才吐出“情之所鍾”這四字。在座諸人,甚至包括爹爹,無不心生憐意。

索性兩個都給了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還沒等娘親把這層意思說出來,秋菊就搶先一步說道:“春花是仆的朋友。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而朋友是什麼,朋友就是成全她的心意,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沒人想到小小秋菊竟有這等風骨。娘親當時就賞還了秋菊的賣身死契,並備銀百兩,作為秋菊日後嫁人之資。

而朱師爺在聽聞秋菊所說的全部之後,連聲嗟歎:“奇哉,妙哉。此女子娶為妻室亦不為過。”

朱師爺是鰥夫,既有了這等意思,英國公府中湊趣的人斷沒有理由會置之不理。但秋菊,在娘親的勸說聲裏沉默再沉默,一妻一妾,嗬嗬,秋菊說:“夫人,春花是我的朋友。”

我後來問娘:秋菊與春花還會是朋友嗎?

當然不會。娘親搖頭。把人與人之間分開的,從來都不是情份,而是思維,是隱藏在思維之後的對人對事的理念。

在很久以後我學到三個字:世界觀。

啊,每當我看到這三字,就總會想起宋寧宇以其特有的辛辣諷刺,生動形象靈活機智的為我詮釋了“世界觀”這一概念的來龍去脈。

朋友就是成全,但在成全之後,是別道揚飆。

沐海沒有吱聲也沒有動。李振,自然是巴不得為宋寧宇的直言不諱鼓掌叫好,但總算是還有三分眼色,壓了下暴烈的性子,還順便捂住了道三不著兩,凡事摸不著北的卓佩的嘴巴。兩個人四雙眼,滴溜溜的象老鼠在轉。隻不過有人怒火攻心,有人則氣定神閑,還有人,沒心沒肺滿腦子看熱鬧的念頭。那是我,我撈過一瓶黃澄澄的酸甜水抿了幾小口,然後把整張臉躲在瓶子後頭,影影綽綽的看。

此時整個納之屋除了這一桌惡客再沒旁人。機靈的跑堂,無論男女,早在宋寧宇發飆之前就自動隱身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張婉與孫淳也沒再出場施展軟磨功夫。但我相信,今天在餐桌上所說與所做的一切,都將一字不拉,一個動作也不走樣的,原原本本傳到高崇則耳底眼前。

原因無它,帝王之欲使然:掌控,左右。無論是袋中的金錢,還是人的生死。都要牢牢握在手中方才能夠安心。

我不認為張婉會是高崇則的特例,如果是,張氏就不會當眾演出這麼拙劣的一幕了。

而帝王之術,在於製亂,平衡。

簡在帝心。是很微妙的四個字,在諸事未了之前,我還是側耳旁聽的好。

於是,我用筷子輕輕的擊打了一下瓶身,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沐海恍似如夢初醒,攤手直腰的說道:“這麼晚,我要回去了。蘭蘭,我們走吧。”

除了卓佩嚷嚷著:“好幾個月沒見你了,再找個地方坐坐嘛。”餘下那兩隻,都沒有對沐海的話提出異議或是反對。

我們一行五人拖拖拉拉的起身,機靈的跑堂,象秋夜的幽靈,蒼白著臉,從大海深處浮出水麵。

拖椅子,遞毛巾,牽單,結帳。

沐海堅持要付現。

趙大刷卡,薄薄的一小片,飛快的在某個小巧的東西上嘀的一響。錢就算付過了。是個好東西,我看得幾乎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