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盛放在夏日的清晨。噴出的水霧,在金色陽光的映照下,如在匣中翻滾的珍珠,一粒粒似要濺到人臉上。一個年輕的男子,約有二十五六,悄無聲息的從左側冒出來。
“謝芷蘭?你好,我是濱城國際學校的校長助理古晟壑。你約了早上十點的麵試,現在是九點五十,如果方便的話,請跟我到休息室等候。校長現在正在會客。謝太太,你能在一樓偏廳稍坐片刻嗎?等麵試結束,我會親自護送令仟金下樓。”
古晟壑眉眼清淡,一席話客氣溫和,無形中卻有讓人順從的力量。
謝芷蘭向母親揮手道別,小小的一個人,悄無聲息,似光線中的一道陰影,亦步亦趨的跟在古晟壑身後。
古晟壑手裏拿著文件,快步疾走。
可是,甬道漫長。似前世那些永無止境的府宅,門一重一重推開,紗帷亂舞,在薄紗深處,無論如何他也看不見那個苗條的身影。
伏臥在花榻之側的她,整張臉瘦得隻剩下一雙眼睛。沒有無窮的眷戀,唯有化不開的濃黑。
專注的盯著俯身傾向自己的人,唇邊是一個些微的笑。
“下一次,我會在哪裏見到你?”她問。
他不能作答,恐懼到不敢伸出手掌去握住她的指尖。
在她指上,有淡粉的鳳仙的印跡。然後血,腥紅的,似洪水過境,迅速的彌漫過她的口腔與五官。
她就那麼走了?
古晟壑緩緩轉身,目光爍爍的望向謝芷蘭。在麵前這個男人的眼裏,似有一把刀在火中燃燒。
謝芷蘭後退一步。
或許是看錯了。她聽見古助理聲調平穩的說道:“你先坐一坐。”
休息室裏,是紫色絲絨的沙發。寬大軟綿。謝芷蘭乖順如一隻貓,在最偏最偏的角落,盡量將自己蜷縮著藏起來。
古晟壑瞟了她一眼,耳邊響起方特西博士的勸告:晟壑,把記憶抹去吧。這樣會少很多痛苦。
可誰是古晟壑?所謂古晟壑,不過是在這一世他所用的一個代號。
因為她的緣故,他的出身,他的來曆,他的親人,甚至他的年齡,都已扭曲甚至通通消逝不見。
與她的記憶,是在光榮,和自我犧牲的名目底下,他所唯一存留的帶有私人印跡的東西。
他不能放棄。
古晟壑躲在衛生間裏,靜靜撫平鏡中哀傷的自己。九點五十九分,麵容沉靜的他走到謝芷蘭跟前,用目光示意她可以進入校長室麵試。
☆、43
謝芷蘭第一次拜見皇帝陛下時年方三歲,雪團大小的女孩,眉目清麗難言。冬日,裹在錦繡堆裏搖搖擺擺上前,插燭也似的拜。把座上的帝後和滿屋公卿貴人看得是樂不可支。一時間倒也忘了謝芷蘭生母小妾的身份。
彼時,英國公謝峻已立下赫赫軍功,被譽為軍中柱石,邊陲長城。施恩加賞,猶怕找不到借口。更何況給的不過是一個虛妄的名份。
皇家最是勢利,一道封英國公謝峻之妾“秦紅雲”為平妻並一品命婦的諭旨,在謝芷蘭的咿呀學語裏憑空而至。
娘親上表請辭,爹爹竟也沒有勸止。
“神馬都是浮雲”娘親說,“唯有愛是最真實的。”在一些年以後,當謝芷蘭想起這個穿越到異世界,吃盡苦楚,麵上卻仍然驕傲得象“赤名莉香”一樣的女子時,心裏仍忍不住有些微的抽痛。
完治是無處不在的,雖然有時他的名字叫做:賀宏文。在真實的世界裏,如果不能做盛明蘭,那麼十一娘也是不錯的角色選擇。
但可惱的是這兩個人的人生經曆都讓謝芷蘭無法完全借鑒,不要緊。“我是見過皇帝的人。”謝芷蘭握緊拳頭對自己說。“她既然進得來這間屋子,那麼背後就必定有所倚仗。”她站在校長室外,沉穩呼吸,伸手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