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走到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報官。”
小廝回頭看了她一眼,一見是她,得了救似的,在混亂的人聲中在她耳邊大喊才聽得到:“要報官嗎?”
蓮子點了點頭。
轉到客棧的南邊,跟夥計說明白了,她從廚房的門上了二樓。
一進屋門見李白四仰八叉在床上躺著。
蓮子先撲上去踢了他一腳:“呆子,我給你道喜來了!”
李白懶洋洋地看她:“我有什麼喜啊?”
蓮子揪起他衣領,一直把他拖到窗前,樓下的官兵已經來了,正哄哄轟轟地驅逐那些慕名而來的人,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一時之間亂成了一團。
蓮子向李白一笑:“我給你道喜,大紅人,現在長安城誰還能比你更有名啊?”
李白苦笑:“這樣得來的名聲,我寧願不要。”
“說你呆你就是呆吧。”蓮子在他頭上戳了一下,“隻要你有了名,才不會有人管你名聲是怎麼出來的,等九月初五演完蓮花山上的那出大戲,天底下人都會知道你的名聲,到時候皇帝貴族哪個不得看你的臉色,因為隻有把你請到他們身邊,那才叫惜才,那才叫他們有德性!”
李白想,那我的詩呢?
從始至終,這熱熱鬧鬧的一切,跟他的詩又有什麼關係?
他看著蓮子興奮到極點的臉,他知道這個女孩子再聰明也是不會懂他的。
他在這世上,將永遠都會是最寂寞的那個人。
蓮子卻並沒有注意他的表情,隻從窗戶裏探著頭往下麵看,樓底下那些從遠道趕過來的人,已經跟官兵們打起來了。
嘴裏喊著:“我們來拜會詩仙,一沒犯法二沒鬧事,憑什麼要抓我們?”
蓮子撲哧一笑:“詩仙這名字好啊!”
回頭一看,李白又已經躺到床上仰屍去了,不禁罵了一聲:“你個死人。”
官兵那邊也氣極敗壞:“你們堵著客棧,一直堵到了路上去,讓商家怎麼做生意,讓來往路人怎麼走?再不聽話,統統給我抓起來!”
一時間哭的鬧的罵街的,轟轟烈烈鬧鬧嚷嚷。
整間客棧都被翻了天。
那些人被官兵拿長槍抵著往外推。
混亂之中忽然聽到有人問了一聲:“這是在做什麼?”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
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春風拂過了沙漠,忽然間萬物皆綠,焦燥和狂暴的情緒,都被那聲音平息了。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向那人望了過去。
他站在客棧門前,其實就是平平淡淡地穿著淡藍色的舊長衫,從發絲到衣物,沒有一件值得道稱的飾品,但他隻要人站在那裏,就是要被所有人矚目的。
他那麼好看的溫柔的眉眼,隻要生平見過一次,就再不會忘記。
官兵中似乎有人吃了一驚,看著他叫道:“王……”
他略一抬手,示意那人不要出聲:“本來是沒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這樣一鬧,反而驚擾民心,都回去吧。”
官俯首稱是,一聲都沒敢反駁,就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人群中激動混亂的氣氛也漸漸平靜下來。
眾人都退下去的時候,一個男孩子從那人身後探出頭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眉目濃麗的讓人一望驚豔,像是盛夏裏的花朵,因為過於美麗反而生出一種暴戾之意。
他略抬了下巴,向蓮子雇來的小廝說:“李白呢?”
小廝也被這兩個人的氣勢震住了,呆了一會兒才說:“他……先生他不見客……”
“不見客?我是客麼?你去問他,他敢不見我麼?”
小廝被問得張口結舌:“可是……可是先生他吩咐了,不管是什麼人,不管誰來,都一概不許驚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