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與惡。

那是幅一個牆壁大的巨作,天使高高在雲端睥睨,惡魔在地獄火焰裏憤怒,角落則突兀地鑲嵌進一個幼稚又潦草的的卡通人物。

報紙說,畫家采用的自殺方式極其特殊,竟用手槍朝肝髒開了一槍,痛苦又漫長,極盡自我煎熬地死去。

評論家卻不認同。

畫家死前反璞歸真的筆觸,是無數人追求的至高藝術境界。那裏不再有善,不再有惡,不再有強行命題的藝術法則,一切回到原點的幼稚。隻有死前的回光返照,才能令畫家放肆地破壞自己的畫麵結構,找出瘋狂的解答。

有人說,畫家是刻意用緩慢又痛苦的死亡過程,刺激精神意識,去領悟世間人無法突破的窠臼。 ㊣思㊣兔㊣網㊣

也有人說,畫家用靈魂跟魔鬼交換了靈感,遺作最引人爭議的角落所用的顏料中驗出畫家的DNA,就是最好的證明。

更有人說,這幅畫是畫家在自殺後,悟出原點境界的靈魂重新回到軀體,再補綴出畫角落最後的未竟。

不管答案為何,畫家死時臉上所帶著的笑容,已說明了一切。

世人給予畫家這幅善與惡最後的評價,也說明了一切:「登峰造極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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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展出的最後一夜,晚上九點四十七分。

隻剩十三分鍾藝廊便休息,人群在費玉清的歌聲中逐漸散去,解說員也收拾下班了,許多展區的燈光已經熄滅。

「善與惡」前,稀稀落落兩三人。

一個矮矮胖胖,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子頗有興致地站在畫前,叉腰三七步,歪斜著頭,一臉似笑非笑。

一個穿著素淨連身裙的女孩,站在花襯衫男子旁,靜靜地凝視巨大的畫作。

「一出手,便是登峰造極呢。」花襯衫男子嘲諷的語氣,瞥眼瞧瞧女孩的反應。

女孩綁著尾尾,臉頰漾著美麗的酒渦。

畫的角落,瘋狂幼稚的塗鴉,淩亂的線條完全表達不出該有的張力與意義。

大頭小身,穿著黑衣、戴著墨鏡、手裏拿著一把黑色手槍的卡通男子。

「請代我謝謝他。」女孩看著畫。

「謝謝?誰啊?」花襯衫男子轉頭,顢頇地踏步離去。

「那麼,請告訴他,我已經想好願望了……」女孩頓了頓,說:「他隨時可以來殺我。」

「殺?我們家的G,可是例不虛發的冷血殺手咧,已經死掉的人不要再爬起來啦!」花襯衫男子大笑,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女孩莞爾。

燈熄了,女孩也離去了。

隻剩下,黑暗中孤零零的登峰造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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