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交給雒笛小姐吧。我做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篇(6)
至今我仍常常想象你自己從美國跑回幸村家的情景。像你第一次到神奈川時一樣,拖一隻箱子,隻是這次帶的東西隻有幾件簡單衣物而已。還有你那殘存的稚氣也被洗掉了。你身上多出了一種“無所謂”的落拓氣質,讓我不曉得該如何形容。我實在難以設身處地去體會你的心境:人遭了這麼大變故應該是苦痛難當,偏偏你卻顯得更加寥落淡定,甚至因為肚子裏那團還未成形的肉流出一種不屬於少女的溫情,我們通常管它叫“母性”。你這小女子,是怎樣做到的。
原來這是獨屬於受難者的韌性。痛苦的事情可以讓人們變得更能承受痛苦,人們會在天災人禍之後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如此柔順又不屈。
“你來了,雒。”彼時我回到日本,看到病榻上你的倦怠的笑容,竟看出一種光輝來。無論是你撐起得圓潤的臉龐、已經微微看出隆起的小腹、關節依舊白森森的手指,甚至是你唇角那一抹可以稱之為嬌羞的氣息,都讓人覺得那麼奇異。
“你還沒去做手術?”我眉尖一挑。
“沒有。”你輕輕搖搖頭,手警惕地撫摸著肚子,像是不自覺又刻意的動作,“我有點害怕去醫院——你知道的吧。”
我輕輕點頭,這是你在美國屢次用來搪塞我的理由。
“已經找醫生開了藥——我想,還是藥流吧。”你滿目柔情地望著自己的肚子,我看到一種信心滿滿的平靜。
“你確定?這麼做很傷身體的,而且有不完全流產的危險,後遺症也很多——”
“那也沒有辦法吧。”你蒼白地笑笑,打斷了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做手術的,那種像試驗用的青蛙一樣躺在手術台上、毫無尊嚴的方式。”
那時候的你簡直像一尊神像一樣,堅定又柔和、好像再大的事也耐你不得。老實說,我被震驚了——你才十五歲。十五歲而已。
呐,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了吧,燦。我以前聽說過一種心理疾病,病人其實沒有任何生理上的病,卻偏要捏造自己的病狀。醫生通過各種檢查卻發現不了任何問題,在病人的一再要求下隻得動手術,像活體解剖一樣去看病人體內的異常。可是因為本身就是捏造的,當然隻能白白動手術,然後還有下次、再下次……其實那病人所希望的就是這個,想要動手術、在身體上留下各種傷痕。下次還要捏造病情、再動手術,獲取別人的關心和同情;被人覺得:好可憐,連什麼病都不知道卻要不停動手術。
你讓我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完全相反的病:明明已經千瘡百孔病入膏肓,卻拒絕治療,裝出一副“我完全沒事”的樣子。這個問題藏在我心裏許多年了,一直沒有和你確認。來跡部的公司之前我終於下著決心問了——如你所言,冷血的問了。我並非是想要逼你,而是逼自己麵對這些年來不敢正視的問題:
——如果當時沒有我那副讓人討厭的裁判者似的模樣,這個孩子你是不是就生下來了?
你最終選擇了藥物流產。自己一人偷偷的,在一個沒人在你身邊的黃昏。起效的時候,你捂著肚子在床上不停打滾,疼的發出獸一樣的沉|吟。沒多久我回來,趕快打電話給幸村媽媽。她拉著你的手,像是她自己在流產一樣地哭。你低低地哼出幾聲,口中是幸村精市的名字。
那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剛來這裏的那天幸村精市拉我出去,問我到底應該怎麼跟他母親解釋你懷孕的事情。我說了幾個建議(已經是我力所能及編出來的所有的原因了),他卻很頭疼地看著我:“我原本以為找了一個會編故事的人來跟我媽媽解釋,可是——你是寫奇幻小說的嗎?這都是些什麼理由?”我假裝沒聽懂地開玩笑:“要不就說是你的孩子吧,如何?反正事情發生那天晚上你正在東京參加全國大賽吧,要說是你的孩子,算算時間也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