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巴掌落下,左臉頰火辣辣地疼。陳太後怒不可遏,聲音裏還帶著急怒攻心的淩厲。“你又來發什麼瘋?災區現在餘震不斷還沒有脫離危險,你一個毫無救助經驗的弱女子憑什麼去!你也要逼死老子逼死你太爺?”

陳然捂著臉,眼裏是一片全然不怕的茫然,不管不顧地叫起來。這是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如此瘋狂叛逆。“媽媽,我一定要去。誰都攔不住我。”她說著說著忽然又滾出淚來,帶著哭腔,含混地啜泣哭求。“媽媽,你讓我去吧,躺在那的不是別人,是我的未婚夫啊。難道你要我安安穩穩坐在家裏,看著電視等他腐爛在荒郊野外嗎?媽……我求求你,讓我去看他最後一眼。他跟我說過會回來,現在他走不動了,我要去帶他回來啊……哪怕是用背、用扛,也要把陸錚帶回來啊……我就這麼等著真的會發瘋的。”她終於哽咽地說不下去,眼淚卻流得更凶更急。那個人等了他十年,現在,她終於要去把他認領回來了。

陳母流著眼淚,緊緊抱住她。“可是你什麼都不懂啊,人家會要你去領人?你一個小姑娘,你怎麼能扛得住啊……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啊。”

“我可以的,我可以參加誌願者隊伍,跟著他們一起去,隊裏會有懂救助懂災情的隊友,我跟著他們不會有事。我保證平安地帶著他回來,我跟你保證。”陳然急切地說著。

保證?她憑什麼做這樣的保證呢?陳太後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沒有發出聲響。她知道自己已經阻止不了這個孩子了。她總以為還很小還不懂事的小女兒,原來竟在不知不覺間早已長大,變成了意誌堅決,能夠獨自麵對風雨的堅強女子。她摸著懷裏陳然頭頂的發絲,病床上那雙殷切的目光讓她無處可躲,無可奈何地歎口氣,這世上的一切都有因果緣由,她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罷了。

陳太後終於點頭同意。陳然找到學校義務組織的青年誌願團填了申請表格,回家開始悶頭整理行李包。她把那本速寫本也裝了進去,又放了幾件隨身衣物和一些常用藥物。學校的申請很快通過,在出發前夕還組織了所有誌願者進行了短期的救助培訓。三天過後,陳然終於告別了哭腫了眼的一大家子人上了開往災區的救助車。臨行前老太爺拄著拐棍,仿佛突然老了十歲,語重心長地拍拍最疼愛的孫女的頭。“去吧,去需要你的地方。老子英雄孫好漢,然丫頭,爺爺以你為榮。”老太爺的眼眶很紅,陳然跪到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轉身上車。

車上還有很多位子空著,她隨意選了一個靠窗的坐下。車子緩緩啟動,又是一個下雨天。陳然空洞地望著窗外,茫然地想著,似乎所有分手的日子總在下雨天呢。

“不好意思,這裏有人嗎?”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回頭,是那張讓人如沐春風的眉眼。不等她回答,那人徑自放下背包坐了下來。

“走開。”陳然可以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僵硬,可她做不出高興的樣子,也沒心情應付不相幹的人。

“我不,然然,這一次,我會一直跟著你。”

“滾。”

“我不會滾,要不你滾一個來我看看。”

“滾回去陪你的老婆孩子,你不在你那寶貝女人隻怕要給你戴七八頂綠帽。”

“然然,”那個人的表情變了,依舊是溫柔的語調,卻夾雜了些許無可奈何。“我們之間的誤會太多,不過所有的一切,還是等這次救災回來後再說。現在起,你就把我當作是一個好的合作夥伴,我很早就學過緊急救護法,也參加過很多次救護誌願者行動,你跟我做搭檔,絕對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