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臥室裏的保險櫃是開著的,一些字據還擺在桌上。回到旅館,我想起手杖忘了拿,也沒有太在意,很快就睡著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從報上知道了這件可怕的事情。”
福爾摩斯把遺囑草稿遞給雷斯垂德:“這份遺囑的筆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證明這是在火車上寫的。一個人竟會以這樣隨便的方式來寫一份這麼重要的文件,豈非怪事?這說明他實際上並不重視這份遺囑。隻有根本不打算讓自己立的遺囑生效的人才會這樣做。”
雷斯垂德不為所動,他認為麥克法蘭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麥克法蘭被帶走後,福爾摩斯總覺得哪裏不對,所以他很快趕去了布萊克西斯拜訪麥克法蘭的父母。
麥克法蘭父母的家裏隻有麥克法蘭的母親在,她對奧德克的遭遇既不表示驚訝,也不表示惋惜。這位婦女說,奧德克是個十足的惡棍,曾向她求婚。但他生性殘酷無情,使她非常厭惡,不願跟他有任何往來。她從寫字台抽屜裏翻出一張女人的照片,臉部給刀劃得支離破碎。“這是我的相片。”她說,“在我結婚前一天,他為了詛咒我,把它弄成這樣給我寄來了。”
“不過,我說,至少他現在寬恕你了,因為他將全部財產都留給了你的兒子。”福爾摩斯說。
“我兒子和我都不要奧德克任何東西。天上有上帝呀,福爾摩斯先生。上帝已經懲罰了這個壞人,到時候上帝也會證明我兒子手上沒有沾他的血。”
局勢發生驚人逆轉。
離開布萊克西斯後,福爾摩斯去了諾伍德。
雷斯垂德警長帶他去了事發現場,他們在灰燼中尋找了一上午,除燒焦的有機體殘骸以外,還找到幾個變了色的金屬紐扣。
在院子裏一無所獲,他們又進屋去檢查那間臥室,裏麵血跡很少,僅僅是沾上了些,但顏色新鮮。手杖已被人移動了,上麵的血跡也很少。那根手杖的確是屬於麥克法蘭的,他也承認了。地毯上可以看出他和奧德克的腳印,並沒有第三者的腳印,這些當然符合官方的推測。
忽然,角落裏的雷斯垂德大笑起來:“你看,這是年輕的麥克法蘭作案後必定要來取他帽子的地方。”他劃亮一根火柴,那是一個印得很清楚的大拇指紋!
“那天我怎麼沒有發現,這真是決定性的證據!”雷斯垂德說。
“是決定性的!”福爾摩斯的眼睛閃著光,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但是為什麼你們前幾天一點兒都沒有發現這個血跡呢?”
“也許,也許,這個地方不大顯眼。”
“對,當然是不大顯眼。我想很可能這血跡昨天剛印在牆上。”
雷斯垂德定定地望著福爾摩斯,仿佛在想這人是不是瘋子。他不想理會這個瘋子,轉身走進屋子寫報告。
福爾摩斯很有興趣地檢查了這所房子,把整個的建築都看了。大多數的房間裏沒有家具擺設。但是他仍然仔細地檢查了這些房間。最後到了頂層的走廊上,那裏有三間空閑的臥室,看到這些,福爾摩斯突然高興起來。
福爾摩斯馬上找到正在寫報告的警官,請他停下來:“先生,我想有一個重要的證人你還沒有見到。”
“你能找到嗎?”
“我盡力而為。你有幾個警士?”
“能馬上召集來的有三個。”
“好極了!”福爾摩斯說,“他們都是身體壯、嗓門大的吧?”
“當然是,但是我不明白他們的嗓門跟這有什麼關係。”
福爾摩斯說,“請把你的警士叫來,你會明白的。”
過了五分鍾,三名警士已經集合在大廳裏了。
“外麵的小屋裏有一大堆麥秸,”福爾摩斯說,“請你們搬兩捆進來,然後再提兩桶水來,這些東西可以幫把我把需要的證人找來。謝謝你們,準備好之後大家請隨我來。”
他們來到那三間空臥室外的走廊上,點著了火。燒著的幹麥秸劈啪作響,冒出了火焰,一股白煙給穿堂風吹得在走廊裏繚繞。
福爾摩斯讓警士大喊“著火啦!”喊得整所房子都回蕩著響聲。
喊聲未絕,就發生了驚人的事情。在走廊盡頭的那堵看起來完整的牆上,突然打開了一扇門,一個幹瘦的人從門裏衝出來。
“好極了!”福爾摩斯沉著地說,“先生們,把火撲滅吧!雷斯垂德,請允許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那個失蹤的主要證人約納斯·;奧德克先生。”
雷斯垂德十分吃驚地望著這個陌生人。走廊的亮光晃得他不停地眨眼,那是兩隻狡詐的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雷斯垂德終於說話了,“你在這裏幹什麼!”
奧德克看見這個偵探發怒的樣子害怕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又沒害人。”
“沒害人嗎?你想盡了辦法要把一個無辜者送上絞架。要不是有這位先生的話,說不定你就幹成了。”
這個壞家夥開始抽噎起來:“先生,我隻是開了個玩笑。”
“這是玩笑嗎?一會兒我包你笑不出來。把他帶下去!”
三個警士把奧德克帶走後,雷斯垂德接著說:“福爾摩斯先生,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你做得最出色的一件事。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看,在這條走廊上用抹過灰的板條隔出來一小間,隔牆上巧妙地安裝了一扇暗門。小間全靠屋簷縫隙中透過來一點兒光照明,裏麵有幾件家具,還存了食物和水。這是建築師的有利條件,他能給自己準備一間密室而不需要任何幫手。”
“我接受你的意見。可是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福爾摩斯先生?”
“我先斷定他就藏在屋裏。當我第一次走過這條走廊的時候,發現它比樓下那條同樣的走廊短了六英尺。這一來,他藏的地方就十分清楚了。”
“但是你究竟是怎麼知道他藏在屋裏的呢?”
“就是那個拇指印,雷斯垂德。我毫不懷疑你們在案發後會嚴密地調查現場。因此,我相信指印是新按上去的。奧德克的文件袋有火漆封口,那完全可以作為指模。在牆上做出指印,讓可憐的年輕人百口莫辯。可惜,這種畫蛇添足的行為暴露了他自己。”
“妙極了!”雷斯垂德說,“經你這樣一講,一切都清清楚楚了。但是,福爾摩斯先生,這個大騙局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個我認為不難解釋,奧德克是個惡毒、記仇的人。你知道麥克法蘭的母親從前拒絕過他的求婚嗎?後來,這種感情上的傷害使他的邪惡、詭詐的心產生了怨恨,他終生渴望報複,但沒有找到機會。經過我的調查發現,最近一兩年裏,他暗中從事投機生意失敗,使他欠下很多債。假如他能做出這樣一個被舊情人的獨子謀殺的假象,他就可以銷聲匿跡,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同時又對他的舊情人進行了報複。這個惡毒計謀真是個傑作。”
(7)長方形箱子:沉入海底之謎
年輕的畫家帶著一個奇怪的箱子登上了船,引起了朋友的好奇。朋友猜測那裏麵應該是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後來,他們在航行中遭遇了暴風雨,畫家毅然選擇和箱子一起沉入茫茫深海。箱子裏的東西對他真的那麼重要嗎?竟值得他用生命去守護。
起航前的不尋常。
幾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在哈迪船長那條漂亮的郵船“獨立號”上預定了艙位,準備乘該船去紐約市。如果天氣允許,郵船計劃在當月15號起航。
啟程前一天,我登船去我的特等艙做一些安排,意外地發現旅客名單上有科尼利厄斯·;懷亞特先生的名字。對這位年輕的畫家我懷著一種深深的友情。他曾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在校期間我倆經常在一起。
我注意到有三個特等艙的門號卡片標著他的名字。再看旅客名單,我發現他是為他的妻子以及他自己的兩個妹妹預定的座艙。懷亞特的兩個妹妹我都很熟悉,她們是一對活潑可愛的姑娘,而他的妻子同他結婚不久,我還沒有見過。不過他曾經在我麵前談起過她,說她是一個美貌動人、秀外慧中的女人。所以我一直都對這位女士充滿了好奇。
令我不解的是,特等艙足夠寬敞,每艙有上下兩個鋪位,每個鋪位可以睡一個人,但有親密關係的這四個人卻訂了三個艙位。當時我對他多訂一個艙位的目的,進行了各種各樣無禮而荒謬的推測。雖然這事與我毫不相幹,但我還是執拗地絞盡腦汁想解開這個謎。現在我必須慚愧地承認,由於那段時期我正處於一種憂鬱的心理狀態,所以對任何事都愛鑽牛角尖。
後來我想到,這一定是為仆人訂的。於是我再一次細看旅客名單,發現那上麵原來寫有“仆人”字樣,但後來又被劃掉了。哦,一定是額外有行李,這下我猜想他有某種不願意放進貨艙的東西,或者說是某種他希望放在眼皮底下的東西。會是什麼呢?最有可能的就是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我的畫家朋友酷愛這些東西。
這天下午,船長告訴我懷亞特一家原本也要來登船看艙,但因為他的夫人偶染小疾,所以要到明天開船才能露麵了。之後我也沒在船上多待,簡單看了看就回旅館了。
第二天,我懷著即將啟程的愉悅心情趕到了碼頭,但哈迪船長卻告訴我,“鑒於某種情況,”他認為我們得推遲一兩天才能起航。待一切就緒,他會派人來通知我。這事我覺得很奇怪,因為當時的天氣絕對有利於出海。但由於“某種情況”這個萬能的理由,我們不得不推遲行程。盡管刨根問底地打聽了一陣,最後還是隻能回到旅館,無所事事地忍受我心中的焦躁,三天後才得以登船。
懷亞特的秘密。
船上擠滿了旅客,一切都處在起航前的忙亂之中。
我一眼就看見了我的老朋友,他渾身散發著藝術家特有的憂鬱氣質,實在是太好辨認了。不過他今天真消沉的可以,我們碰麵後他少言寡語,甚至忘了為我介紹他的妻子。於是這一禮節被迫由他的小妹妹來完成,她三言兩語匆匆為我和那位新娘作了番相互介紹。
懷亞特夫人撩起麵紗向我還禮時,我承認我當時是萬分詫異的。懷亞特夫人其貌不揚,與她丈夫的描述天差地別。因此我確信,她迷住我朋友的心憑的是她更永恒的智慧和心靈之美。
懷亞特一家進了船艙,我剛才那份好奇心又死灰複燃。沒有仆人隨行,這已經不言而喻。於是我期待那件額外的行李。過了一會兒,一口長方形箱子被運抵碼頭。它大約有六英尺長,有兩英寸半寬,被非常小心地抬進了艙。看樣子,這裏麵絕對裝著好幾幅名畫,這是我第一次知曉懷亞特對我保守他藝術方麵的秘密,想在我鼻子底下把一幅名畫偷運到紐約,而且希望我對此事一無所知。這真是種不仗義的行為。不得不說,當時我對這件事有些介懷。
我們揚帆起航,不一會兒就平安地駛過港口的沙洲,離岸駛向寬闊的海麵。
開始三四天天氣很好,船上的旅客興致勃勃,大家都樂於互相交往。不過我必須除開懷亞特一家,他們的行為非常拘謹。懷亞特的行為我並不很在乎,他向來很憂鬱,隻不過最近這幾天看起來更加失落一些。但是他那兩個原本活潑的妹妹也不願意出來活動,這讓我多少有點兒詫異。
懷亞特夫人倒是非常熱情,但更多情況下讓人覺得她輕佻得毫無教養。當時我真的很不理解,我那位對美有著執著追求的朋友怎麼會娶這樣一位太太。
之後的幾天風平浪靜,我由於神經過敏而一直失眠。由於天氣炎熱,我每晚都不得不開著艙門,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後艙,而且正好是懷亞特先生那幾個艙房坐落的位置。在我輾轉不眠的那兩個夜裏,我清楚地看見懷亞特夫人在入夜後從懷亞特先生的船艙溜進多餘的那個船艙,並在那裏一直待到黎明時分,再由她的丈夫把她喚回。他們實際上是在分居。我恍然大悟,之所以分居,一定是我的朋友厭倦了他庸俗的妻子,正在考慮永遠解除婚約。也許這才是多訂一個船艙的奧秘。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使我極感興趣,就在上述那兩個我夜不成眠的晚上,緊接著懷亞特夫人溜進那個多餘的特等艙之後,我馬上就被她丈夫艙內某種詭異而低沉的聲音所吸引。聚精會神地聆聽了一段時間,我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那是畫家用鑿刀和木槌撬開那個長方形箱子所發出的聲音。之後我似乎聽到了一種抑製得幾乎聽不見的悲泣聲,其實我也不確定那是不是悲泣,隻能猜想他正沉浸於看到繪畫珍品的感動中。
快天亮之前,我清楚地聽見懷亞特把蓋子重新放上木箱,把釘子釘好。做完這事之後,他便衣冠整齊地走出艙門去喚回懷亞特夫人了。
沉入海底。
那是我們在船上的第七天,一陣猛烈的西南風打破了平靜的航行。我們的船幾乎已不能前進,我們漂泊了48小時之後,疾風加強而成為颶風,我們的後帆被扯成了破布條。這下船被拋進深深的波穀,一連幾個巨大的浪頭從甲板上衝過。
由於船顛簸得厲害,我們花了一個多小時也未能使船擺脫傾斜。而當我們還在努力之時,船上的木匠從船尾跑來告知,艙底積水已達四英尺。更糟的是我們發現抽水機全都滅了火而且幾乎不能修複。艙底漏水越積越深,所有人都陷入了可怕的絕望之中。
日落時分,暴風明顯地不再那麼猛烈。直到傍晚八點,上風頭天際的雲層突然裂開,我們看到了一輪滿月。這一好運極大地振奮了我們頹喪的精神。經過一番難以置信的努力,我們終於成功地把郵船上那艘大救生艇順利放入水中。很快,它載著船上全體婦女兒童、一些男性旅客以及幾名船員駛離了大船。
當時還留在船上的有14個人,這其中包括我、船長以及我的朋友懷亞特,我們決定把自己的命運托付給船尾的那條小救生艇。我們乘小艇離開了大船,懷亞特先生突然從艇尾座上站起身來,厚顏無恥地要求哈迪船長把小艇退回去,讓他去取他那口長方形箱子。當時大家的驚訝可想而知!
懷亞特看起來哀傷至極。為了大家的安全,船長無法答應他的請求。他不停地寬慰懷亞特,但懷亞特根本聽不進去。他趁船長不注意,猛然跳下了水,向沉船遊去。
船長又生氣又悲傷地喊著:“我早知道他會這樣!”此時懷亞特已經上了沉船,瘋狂地衝進了船艙。當小艇與沉船之間的距離急速拉大之時,我們看見那個瘋子出現在升降口。他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那個長方形箱子拉了出來。就在我們目瞪口呆地凝望之際,他用一根粗繩在箱子上繞了幾圈,接著把那根繩子纏繞在自己身上。轉眼工夫,他連人帶箱子都已沉入在海裏,非常突然並且永遠地從海麵上消失了。
我們悲哀地望著他沉沒的地方,然後搖槳離去。整整一個小時誰也沒有說話。最終由我冒昧地打破了沉默:“你注意到了嗎?船長,他連人帶箱沉得多快?這難道不是件奇怪的事?當我看見他把自己和那個箱子捆在一起投身大海時,我心裏還產生過一絲他終能獲救的希望。”
“他當然會沉沒,”船長回答道,“而且沉得和鉛球一樣快。然而,不久之後他們也許會浮上來,但得等到鹽化完之後。”
“鹽!”我失聲重複。
“噓!”船長止住我,“這些事待適當的時候我們再談。”
最終我們幸運地靠岸了,船長為我講述了這個悲傷的故事。
我的朋友最開始為他和他妻子、兩個妹妹和一名仆人訂了艙位。他的妻子正如他所描述的一樣,的確是一位美麗的女人。但在六月十四日,也就是我登船看艙的那天早上,他的夫人突然發病而死去。懷亞特悲痛欲絕,但情況又絕對不允許他延期去紐約。他必須把他愛妻的屍體送交她的母親,可另一方麵,他深知世俗的偏見將會阻止他公開運屍。百分之九十的旅客寧可不乘那條船也不願和一具屍體待在一條船上。
進退兩難之際,哈迪船長為屍體做出了安排,他建議將屍體做局部防腐處理,然後再和大量的鹽一道裝入一個尺寸相宜的木箱,這樣便可以作為貨物搬上船。那位女士的夭亡一點兒風聲也沒走漏,而懷亞特先生為妻子預定有艙位的事已為人所知,所以女仆便裝扮成他妻子在旅途中露麵。當然,這個假扮的妻子每晚都睡在原本為她預定的艙裏。我的朋友和他摯愛的妻子就這樣永遠消失在了那片海域,雖然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可近來,我夜裏很少能睡得安穩。我總夢見我的朋友沉入海底時的樣子,總有一種低沉的哀泣回響在我的耳邊。
(8)失竊的信:輕取失蹤密函
一封秘密文件的丟失讓警察局長煩惱不已,無奈之下他隻好去找他的偵探老朋友求救。他料到他出色的朋友定會取回這封信,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做的那麼輕易,輕易得令人哭笑不得。
秘密文件。
事情發生在19世紀的巴黎,那是一個秋夜,我和我的朋友迪潘待在一起吞雲吐霧,彼此默不作聲。
警察局長G先生的到訪打破了平靜,我們已經有幾年沒看見他了,所以向他表示熱烈歡迎。迪潘遞給他一隻煙鬥,又向他推過去一張舒服的椅子。
“這一次是什麼難題呢?”我問道,“但願不會又是什麼謀殺案吧?”
“哦,不是的,完全不是那一類事。其實,這個案子十分簡單,但某些細節卻怪得出奇。”局長說。
“又簡單又古怪。”迪潘說。
“呃,對!可又不能完全這麼說。事實上我們全都一直覺得十分難解,因為這件事真是非常簡單,可又使我們完全沒有辦法。”
“也許正是因為案情簡單才弄得你們不知所措。”我的朋友說。
“你真是在說廢話!”警察局長大笑道。
“快說一說案子的情況。”我催問道。
“別著急,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局長很有耐心,“但是,你們一定要替我嚴守秘密,否則的話,我很可能會因此而丟掉現在的職位。事情是這樣的,皇宮中一份重要文件不見了,一旦文件被泄露出去,將會使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名聲掃地。種種跡象表明,竊賊正打算而且一定會這麼做。說案情簡單,是因為我終於弄清了竊賊是誰,而且確定文件目前就在他手上。”
局長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這個膽大妄為的賊,就是D部長。他應該知道他的行為已經敗露,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丟信件的人非常急躁,想盡快找回,但又不能通過公開的途徑,於是便找到了我。”
“看起來,你確實是不二人選。”迪潘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過獎了!”局長說,“以往警局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首先,我考慮的是去徹底搜查D部長的住所。幸運的是,這位部長經常夜不歸宿,並且他的仆人也很少,主仆的房間相隔又比較遠,這樣就非常有利於我們進行搜查。事實上,近幾天,我幾乎每一天都親自前往搜查,因為我很看重自己的名譽。當然,報酬也很可觀。可惡的是,我們幾乎搜查了住所內的每一個角落,但依然一無所獲。看來這是一個聰明的賊。”
“有沒有這種可能,”我說,“會不會是這位部長將信隨身攜帶?”
“應該不會,他曾遭遇了兩次攔路搶劫,他本人也受到了嚴格的搜查,當時我也在場。”
“你也許不應該出現,”迪潘說,“如果這個部長不是個十足的笨蛋,那他就應該料到這些。”
“但他是一個詩人,”局長有些嘲諷的意味,“與笨蛋隻有一步之遙。”
意外的失而複得。
我提議道:“能不能說一下搜查的詳細情況?”
局長看上去像是來了興致:“我們搜查了每一件家具。必要的時候,還會將桌子麵拆下來,看看其腿部是否被掏空藏有東西。我們甚至檢查了每一把椅子的橫檔、鏡子的底部,連地毯和窗簾也沒放過。地下室乃至房子周圍的地麵也都在我的搜查之列,每一個人在行動中都非常小心謹慎,但是一無所獲,現在我該怎麼辦呢,迪潘?”
“再去進行更徹底的搜查。”迪潘說。
“我可不想再白費工夫了。”局長並不接受迪潘的建議。
迪潘表示提不出更好的建議了,他向局長了解了那封信的具體特征,之後局長便有事告辭了。
一個月之後,局長又來造訪,開門見山道:“我們又仔細搜查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現在事情越來越急迫,報酬也已經翻了倍。如果誰能拿到那封信,我將立即開一張五萬法郎的支票給他。”
“現在就照你說的數目開吧!”迪潘不再猶豫,拿出一張空白支票,“你簽字後,將會得到那封信。”
我和局長二人聞言一震。好大一會兒局長才回過神來,急忙開出了一張五萬法郎的支票。
迪潘沒有食言,將那封信交給了他。局長顫抖著雙手打開信,瀏覽了片刻,驚喜難耐地衝了出去,甚至忘了和我們告別。
局長走後,迪潘開始向我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G局長是一個好的執行者,他在執行搜查任務時,非常仔細。但他的這一套在D部長身上卻失去了作用,因為他低估了這位部長。”
我笑了笑,未置可否。
迪潘繼續道,“局長之所以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是他不懂得去揣摩竊賊的心理,低估了對手的智力。他帶領部下在進行搜查的過程中,總是想當然地從自己的思維角度出發,也就是想自己會將東西藏在什麼地方,然後便依據自己的思維方向去搜查。這樣做的結果是,盡管他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沒有帶來什麼效果。造成局長不願意揣摩竊賊心思的原因在於,他認為D部長幾乎是個笨蛋。這一判斷,從根本上誤導了他。”
巧妙奪回失物。
“是的,據我了解,這位部長是一位數學家,而不是什麼詩人。”我說。
“你說的不完全正確,事實上,他是二者兼有,數學家的頭銜讓他看上去非常善於推理,但如果他隻是一名數學家,事情就不是這樣了。”
“這真是一種匪夷所思的觀點!”我吃驚地說,“要知道,數學推理往往被認為是最好的推理。”
“我想說的是,應該去關注D部長既是詩人又是數學家的這種事實,而我采取的措施就是據此來設計的。事實上,以D部長的地位和他的智力而言,他不可能不了解警察執行任務的常用方式,對兩次攔路搶劫,他早就預料到了。不僅如此,無聊的他為了協助警方的行動,還故意經常夜不歸宿。所有這一切,都是他用來迷惑對手的手段而已,目的是讓他們相信那封信並不在他的住所內。”
“而且看上去,他的詭計也在一定程度得逞了。”我附和道。
“D部長和他們玩了一個智力遊戲。”迪潘看了看我,“局長想當然地認為部長不會將那麼重要的信放在大庭廣眾之下,而D部長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將信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讓他們毫無頭緒。再加上,在一些隱蔽的角落裏,局長並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這就更加讓我確信部長的決定——幹脆不藏了,就放在明麵上。”
“有了這些推論後我特意準備了一副適合遠望的綠眼鏡。在一個清晨,去部長的住所拜訪了他。為了掩飾自己,我謊稱視力不佳。這樣,我就可以戴著遠望眼鏡在和對方聊天的時候去偷偷四處打量。
“我特別留意了他身前的寫字台,以及上麵的文件和其他東西,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隨著視線的轉移,在一個卡片架上我發現了可疑的東西,那個架子上的格子中隨意散放著一些名片和一封信,一封看上去皺巴巴的信。我看到了上麵印有的字母D。錯不了,我要找的信就是它了。盡管它的特征和局長描述的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出自皇室的信件,再加上就這樣被隨意地放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所以很容易打消人們對它的疑慮。這種結果正是部長想要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我記住了信的外觀以及它被放置的方式,在故意將一隻煙壺落在桌子上後,我就起身告辭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借著找回煙壺的托詞,又去拜訪D部長。但我們的談話剛開始,窗外就突然發生了一聲槍響,緊接著是一連串各種刺耳的聲音。D部長出於慣性,立馬起身走向窗戶,打開窗子觀看外麵的情況。機會來了,我趕緊來到卡片架前,用一封精心複製好的信,將那封被偷來的信調了包。所有情況就是這樣。”
“我想那名槍手絕不是憑空出現的。”我猜測說。
“當然,是我雇的,隻是放空槍而已。”迪潘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