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車,公交車門關上,駛遠了。
鍾旭定定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內心五味陳雜。他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他過馬路,去對麵公交車站等車,差不多有十分鍾,開往王家鎮的車子來了。
早晨去王家鎮的人沒幾個,基本算是一輛空車,鍾旭徑直走到車尾,靠窗坐下。
剛坐下,手機鈴聲響起來,來電顯示蒲嬌。
她在電話那頭問,“阿旭,你到了嗎?”
也許是剛起床的緣故,她的聲音軟綿綿的,聽在耳裏,像湖邊溫柔的風吹動柳葉,拂在心頭上,癢酥酥的,格外舒服。
“還沒,剛上公交車。”
她“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也沒掛電話。
鍾旭靜靜地,側頭看出去,大樓甩在身後,車子已經開車城區。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她反問,“沒事就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鍾旭下意識回答,“不是,可以的。”
蒲嬌笑出聲,她說,“忘了給你說,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鍾旭覺得自己心都軟了,他點了下頭,想到她看不見,說,“嗯。”
她又說,“如果太累了就回家。”
鍾旭想說不怕,因為一點苦累就躲回家太慫了,這事他做不出來。
但是他不想讓她擔心,順著接口,“好。”
蒲嬌聽到滿意的答案,樂得直笑。
鍾旭聽見電話那頭奶奶叫她吃早飯的聲音,對她說,“不說了,你去吧。”
“你吃早飯沒?”蒲嬌問。
“吃過了,奶奶煮的荷包蛋麵。”
“嗯,那我掛了,拜拜。”
掛了電話,鍾旭收起手機。公交車平穩開向王家鎮,到達目的地,他邁著長腿朝鐵鋪走去。
這個暑假,鍾旭大多數時間都和師傅一塊待在那間火膛燒的通紅的屋子裏。師傅開始帶著他打鐵,教他一些鍛打技藝。
師傅大為吃驚,鍾旭不僅有力氣,還有天賦,上手很快。
更令師傅高興的是,他身上有股不認輸的勁兒。
剛開始做這行,除了苦和累,而且經常容易被熱鐵和火花燙傷。這小子,愣是不喊疼,沒吭一聲,現在的年輕孩子沒幾個有他堅韌。
就算擱在十年前,這樣年紀的小夥子,像他這樣心性的,也挑不出幾個來。
他就像一棵生長在岩石縫中的竹子,不求參天,隻拚命紮根深土。為了活下來,活得更好。
老頭兒頭一次覺得自己找對了徒弟。
他曾經也收過三個徒弟,一個受不了這份活的辛苦,兩個嫌打鐵錢少沒前途,幹了一段時間,還隻學了點皮毛功夫就走了。
這些年他一個人守著鐵鋪子,前些年倒不覺得有什麼,最近上了年紀,心裏總不是滋味。時常想,王鐵鋪的手藝,就要斷在自己手中了?
哪知道遇到鍾旭?老頭認為,都是天注定的緣分。
他見這孩子的第一麵,就從他眼睛裏瞧出了興趣和熱情。人嘛,做什麼都需要興趣和熱情,這樣才能長久做下去。
他現在也看得開了,不奢求鍾旭一輩子幹這活,隻希望,這門手藝他別丟了就成。
鍾旭不清楚師傅的想法,他隻顧著悶頭學藝,一天起碼幹八個小時。
夏天天氣熱,他一般都是光著膀子幹活,明顯可以看到,手臂上長出了肌肉,有勁兒。
每天晚飯後是鍾旭最愜意的時光。
衝個涼水澡,渾身都舒爽了,然後就在搬一把竹椅坐大榕樹下,和蒲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