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路(3 / 3)

雪果急,他一看到女人流淚就急。他說,我,我,我。

李作民說,你也都是大人了,也都經曆過這麼多事了,你自己尋思吧,雪朵跟山子要是為了你散了,你對得起誰呀?

雪果終於嗚嗚嗚哭起來。

那天晚上,雪果走了。雪果走時隻帶上了師傅留下的鏨子和錘,還有那些據說能治男子不育的藥。他走的時候是深夜,誰也不知道。

雪朵和山子清早從雪強家回來,劈頭就問媽,雪果又去山上了?媽說,雪果走了。雪朵說,雪果走哪去了?媽說,他沒說。雪朵看山子,山子也看雪朵,兩張臉都很吃驚。雪朵急,抓了媽的手臂直搖晃,要她說明白點兒。媽說,我說得還不明白嗎?雪果走了,悄悄走了,走的時候沒跟我說他去哪了,也沒跟他作民爸說他去哪了,也沒有跟別人說他去哪裏了。兩張年輕的臉再一次相對而望,都有點呆了。

山子說,媽,作民叔沒有去找嗎?

雪朵媽說,雪果是大人了,用不著像管小孩子一樣操心,再說,他作民爸也算為他操夠了心的了。

雪朵說,他那樣子,路都走不好,不管怎麼行啊?

媽說,雪果現在沒病沒痛,還有一個石匠手藝。

雪朵說,他為啥要走呢?

媽說,為了你跟山子跟孩子。

雪朵說,媽,你知道雪果為什麼落到現在這個樣子的。

媽說,雪果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不是你的不是,是這個地方的不是。

雪朵說,媽,雪果都因為我。

媽說,那你就忍心山子因為你落得個沒有老婆,孩子因為你落得個沒有媽?雪朵被媽問住了,去看山子。媽對山子說,山子,明天把雪朵帶回去,這個地方呆久了,人就瘋瘋癲癲的。

雪朵一覺醒來,看到山子在抽煙。山子平時是不抽煙的。雪朵說,你怎麼抽上煙了?山子沒作聲,嘴裏隻吐煙霧。雪朵說,你說怎麼就找不著雪果了呢,他即使是昨天晚上走的,他那樣子也不該走到多遠啦。山子還是不作聲,還是隻吐煙霧。雪朵說,雪豆也不再認你是童子了。山子突然咳嗽起來,他給煙嗆了。雪朵說,明天我們回去吧,我想兒子了。

3.身孕

李作民把雪豆帶到城裏,想讓她去一家鞋廠做工。鞋廠招工要體檢,一體檢,鞋廠就不要雪豆了,說雪豆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當頭一棒,李作民再一次感到天旋地轉。

雪豆問她的作民爸,你把我嫁給誰了?我哪來的孩子?

還有誰呢?李作民想,隻有雪山了。雪山把雪豆搶走了兩個多月,雪豆在瘋人醫院裏呆了一個多月。雪豆肚子裏這個三個月的孩子,還會是誰的呢?

可是雪山,他是橋溪莊的男子啊,橋溪莊的男子可是一個個都生不出孩子的啊。李作民想,難道以前雪山說他是橋溪莊獨獨一個沒得那病的男子,是真的?現在雪強們去醫那病了,或許真能醫好吧。他心裏一絲酸酸的欣慰劃過,隨之又生起一陣悲涼。

雪豆去觀音廟裏看貓,沒有貓,她就在她的腦子裏尋找丟失了的記憶,把那些貓的樣子一個一個地找回來。後來,她的那些貓全回到她的腦海裏了,她在心裏看著這些貓,嘴裏呼喚著貓們的名字。那些名字全是她用心替它們起的,現在她喚著這些名字,去了後坡。後坡沒樹,但後坡的後麵有一棵鬆,不知是從哪裏飛來的種子,也不知在這裏長了多少年,長得歪歪扭扭,但總歸是棵樹。雪豆平時就把死去的貓掛到這棵樹上,她要去看看那幾個被她掛在樹上的貓。

老遠的,雪豆就看到了,那些個貓還睡在她親手縫製的棕布口袋裏,在風中打著秋千哩。走近了,雪豆看到了一些個空空的口袋,貓們已經化成風去天上了。她想,貓們死了,叫人把它掛到樹上,就是想到樹上離天近,好上天啊。

雪豆在天上看著橋溪莊。

雪豆說,作民爸,告訴他們,我懷的是雪山哥的孩子。

雪豆說,作民爸,你跟他們說,離開橋溪莊。

雪豆說,作民爸,我要去找雪山哥,我要生下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