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民看著雪豆走開的地方,說,她忘了,把以前全忘了。
山子說,忘了才好,當初她得病就是為了這個忘啊。
李作民看一眼山子,說,我想把她帶到城裏去,是怕她又想起以前來。這裏的人和地都有可能讓她重新想起以前來。
山子說,最好,你們永遠也不要回這個地方來了,這個地方全是邪氣。
李作民看雪豆端來了泡菜,拿來了酒,又上了一盤炒雞蛋,說,去叫你雪朵姐也來,我們為他們餞行。山子忙說,不要去叫,她不走的。李作民問,雪朵還想跟她媽待幾天?她不想孩子?山子吞吐了幾聲,說,她回去了也還是要來的。李作民說,雪朵這孩子這些日子一直就泡在橋溪莊上了,還沒待夠啊,我看不如把你媽也接過去,她也就不想著往這邊跑了。山子說,媽不過去,雪朵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李作民把眉頭皺起來,說,說說你們的想法?山子把酒倒上,招呼李作民少喝一點兒,自己先幹一杯,說,我和雪朵離婚,孩子誰帶都行,雪朵跟雪果過。李作民耳朵裏哄地一聲,好半天,他才問,這是你們商量的?山子說,是。李作民聲音很虛弱,他說,你們用這樣的方法來同情雪果?同情我們?山子說,不是同情,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山子看雪豆和雪朵在一起親姐妹一樣的,過去的景象就在他眼前跳躍了一下。雪朵跟雪豆說,你山子哥回來了。雪豆笑,說,山子哥回來了你就要我走,剛才叫你去我家你又不去。但說歸說,雪豆最後還是走開了。
雪朵說,剛才我跟她說了好半天你。
山子說,她全忘了。
雪朵說,怎麼會忘得那麼幹淨呢?
山子說,雪果呢?
雪朵說,在山上吧。他不願在家裏呆著。
山子說,你什麼時候過去辦手續?
雪朵說,我們一起過去吧,我想兒子。
山子說,我今天到雪強家去,明天早上回來,明天中午我們走吧。
雪朵說,我跟你一起去雪強家,我想看看英哥。
雪強說,行。
雪朵說,回去就辦手續嗎?
山子說,你說呢?
雪朵說,可是雪豆……
山子說,作民叔會把雪豆安排得很好的。
雪朵說,可是……
2.出走
雪果住在雪朵家。這是雪朵安排的。山子把雪果從醫院帶回來後,雪朵就不讓雪果進他的家門。雪朵說,雪果你就不要去你那房子裏了,你不進那房子你就是一個好人,一進那房子你又得變成個病人了。雪果這才想起,他從走出家門,就沒發個瘋癲。經雪朵這麼一說,再經他這麼一想,雪果就對自家的房子產生了萬分的恐懼,所以,他聽雪朵的,住進了雪朵的家。
住在雪朵家,雪果也害怕瘋癲病魔跑來糾纏他。他仿佛看見那個病魔每天都在他家的房子裏瘋狂地尋找著他,他連朝他家的方向看的勇氣都沒有。
雪朵說,你永遠也別回到那個房子裏去了,你把這裏當你的家,把我媽當你媽吧,以後,你還要把我兒子當自己的兒子。
雪果沒有聽出雪朵話裏更深的意思,他從來就是一個不會深究的人。
雪果帶回了據說是專治男子不育的藥。每服一次藥,雪果就覺得自己朝著希望走近了一步。雪果聽了雪朵的話心裏就開朗了些,就想按照雪朵的意思把今後的日子過下去。
每天,他都帶著師傅的工具去後坡,選一塊石頭,叮叮咚咚,一直鑿到傍黑才回去。鑿著石頭,聽著自己敲出的叮咚聲,他心裏有一種止水一般的平靜。有了這平靜,他那顆簡單的心沒去想更多。
看到作民爸坐在雪朵家,雪果叫了一聲作民爸。李作民應一聲,並不看他。雪果一拐一拐坐到作民爸旁邊,聽作民爸說話。他知道作民爸來雪朵家肯定是找他有話說。
李作民說,雪果,雪朵和山子要離婚你知道嗎?
雪果驚愕,雪果真的不知道。
李作民說,他們商量好了,雪朵離了婚要跟你過你曉得不?
雪果能做到的就隻是張著嘴發呆,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雪朵媽坐過來了,一邊擦著眼睛,一邊吸溜著鼻子說,雪果,不是我嫌棄你,我在心裏對你也像對親兒子一樣的。但雪朵他們好好的兩口子,還有一個小孩子,我們不能讓他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