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站在鳥籠的鐵柵門後等著他。梅達爾多連他那裏也沒有去打個招呼;他獨自關閉在自己的屋裏,不論奶媽賽巴斯蒂姬娜敲多長時間的門,說多少安慰他的話,他都不露麵,也個回答。

老賽巴斯蒂奶娜是位身材高大的婦人,穿一身黑衣服,戴麵紗,臉色紅潤,沒有皺紋,眼角上的那一道幾乎看不出來。她哺育了泰拉爾巴家所有的年輕人,曾與家裏所有的老一代的男人同床共眠,還閉合了所有死者的眼睛。現在她在兩位閉門自守的人之間的敞廊上來回走動,不知如何幫助他們才好。

第二天,我們照舊摘收葡萄。由於梅達爾多還不露麵,葡萄園裏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大家隻是議論他的命運.這倒不是因為我們很替他擔心,而是因為這樣一個頗費揣測的話題很是助人談興。隻有奶媽賽巴斯蒂奶娜留在城堡巴,小心地窺視著屋單的動靜。

可是老阿約爾福似乎早就預料到兒子回來時會交得如此陰沉和孤僻,早就訓練了他最喜愛的小動物,一隻伯勞。讓它每天飛往城堡另一頭的梅達爾多的住處,從窗戶飛進那時還空無人的房間。這天早晨.老人打開鐵柵門,放出伯勞,看著它飛至兒子的窗口,然後才轉身給喜鵲和山雀撤食,並學鳥兒們的啼叫。

片刻之後,他聽見有件東西撞到鳥籠框架上。他仰頭探看,隻見他的伯勞僵死在簷口上。老人用手把鳥兒捧起,看見它的一隻翅膀折了,像是有人打算把它撕下來,一隻爪子斷了,似乎有人用兩個指頭硬掰的,一隻眼睛也被摳去了。老人將鳥貼在胸口上嗚嗚地哭了。

當天他就臥床不起了,仆人們從鳥籠的鐵網裏看見他病得很厲害。可是誰也不能進去照顧他,因為他人在裏麵,又把鑰匙藏起來了。鳥兒們都圍繞在他的床邊飛。自從他躺下之後.它們就一齊飛來飛去.不肯停落,不停地扇動翅膀。

第二天早晨,奶媽向籠裏張望.發現老子爵阿約爾福死去了。所有的鳥兒都停棲在他的床上,好像飛落在一根海麵漂浮的樹幹上似的。

他的父親死後,梅達爾多開始走出城堡。又是奶媽頭一個發現的。一天早晨她看見門敞開著,房間裏沒有人,就派出一小隊仆人去野外追蹤子爵。仆人們一路小跑,來到一棵梨樹下,頭一天傍晚他們還看見那上麵晚結的果子尚未成熟。“你們看那上麵。”一個仆人說。他們朝著曙光逆照中掛著的梨望去,都驚呆了。因為梨都不是完整的了,變成了許多個被豎切一半的梨,每一個還都掛在各自的把柄上,而且每隻梨都隻剩下有邊的一半(或者說是左邊的一半,這要看從哪邊望過去了,但是都留著相同的半邊)另外那半邊不見了,被切掉或咬掉了。

“子爵到過這裏!”仆人們這麼說。當然,他把自己關閉了許多天,沒吃過飯,前一天夜裏他感到腹中饑渴,首先見到這棵樹,就爬上去吃梨。

仆人們往前走,看見半隻青蛀在一塊石頭上跳躍,由於青蛙的特性,它還活著。“我們走對了路線!”他們繼續追趕。他們迷路了,因為沒有看見綠葉掩映下的半個甜瓜,他們不得不往回走,直到發現了那半個瓜才算回到正確的方向上。

仆人們就這樣從田野上找到森林裏,他們看見一個切成半的蘑菇,半個石菌,隨後又是半個石菌,半個有毒的紅磨。他們繼續向森林中走去,不時看見一個個蘑菇從地麵冒出來,隻有半邊把和半個頂。仿佛有人刀把它們劈成兩半,而另一半連一點兒渣子也沒有留下。這是一些各式各樣的蘑菇,有馬勃、胚珠、傘菌,有毒的和可食用的數量上差不多是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