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同特裏勞尼大夫去森林裏尋找由海生動物變成的石頭,一直是我最愉快的時光。特裏勞尼大夫是英國人,在一次海難中騎一隻波爾多酒桶來到我們這裏的海岸。他當了一輩子隨船醫牛,作過許多漫長而危險的旅行,其中有些次是同著名的庫克船長一起,可是他沒有看見過任何世界風光,因為他總是在船艙裏玩“三七牌”。這位難民到我們這裏之後,很快就貪戀起那種叫“坎卡羅內”的葡萄灑,那是我們這裏最苦澀和最濃稠的酒,他再也離不開它了,甚至總在肩膀上挎著那麼滿滿一壺。他田在泰拉爾巴,成f我們的醫牛,但是他並不管病人,而是搞他的科學發現,忙得團團轉,我陪著他不分白天黑夜地在田間和林中奔走。他先是熱衷於蟋蟀的病,一種千隻當中隻有一隻會生的小毛病,也不會造成什麼危害。特裏勞尼大夫都要把得病的蟋蟀全找到並研究出恰當的治療辦法。後來便是對大海覆蓋我們這塊土地時留下的遺跡感興趣。於是我們去背回那些石頭塊和矽石片,大夫說它們原本是魚。最後是新近迷上的磷火。他想找一種方法獲取並保存磷火,為此我們夜裏在墳地裏奔跑,當我們等候到那飄忽不定的螢光從墳塚的雜草中閃現時,就設法把它引向我們,讓它跟在我們身後跑,再捉住它,放進容器裏不讓它熄滅,我們一次次地換用各種器皿做實驗:布袋啦,細頸大肚瓶啦,剝去包裝草的玻璃壇子啦,手爐,漏勺,都被用來裝過磷火。特裏勞尼大夫就住在墳場邊上的一間茅屋裏,從前那是埋屍人的住處,在鬧災荒、戰爭和瘟疫的年代裏需要有一個人專門從事這項職業。大夫在那裏設立起他的實驗寶,裏麵右用來裝磷火的各種玻璃瓶,有用來捕捉磷火的像漁網似的小網子,還有用來研究墳地的泥土和屍體的腐敗物為什麼會發出綠螢螢的光來的蒸餾器和增鍋。可惜他不是一個能長久地專心致誌從事自己的研究的人,他很快就丟開不幹了,走出實驗室,邀我一道去向新的自然現象獵奇。
我自由得象空氣一樣,因為我沒有父母,既不在仆人之流,也不入主人之列。我是泰拉爾巴家族中的成員,隻是後來才被認同,但我不采用他們的姓氏,也沒有人願意教養我。我可憐的母親是阿約爾福考子爵的女兒,梅達爾多的姐姐,可是她玷汙了家庭的名譽,同一個偷豬人私奔,那人便是我的父親。我出生在偷獵人搭在森林中間一塊荒地上的茅舍裏。不久後我父親在一次口角中被人殺死,而母親又被蜀黍紅斑病奪占生命,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間淒涼的破屋裏。我在那時由於外祖父阿約爾福起了伶憫心,而被收留在城堡裏了,由大奶媽賽巴斯蒂姬娜撫養長大。記得梅達爾多還是個少年人的時候,我還沒幾歲,有時候他讓我參加他的遊戲,就好像我們處於同等的地位。後來差距隨同我們的年齡一起增大了,我留在奴仆群裏。現在我視特裏勞尼大夫為一個我從未有過的夥伴。
大夫有六十歲,可是他同我一般高。他有一張像顆幹栗子一樣的皺巴巴的臉,上麵戴著三角帽和假發;他的腿呢,因為皮靴筒直套到大腿中部,顯得特別長,像蟋蟀腿那麼不成比例.邁開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