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很大;他穿一件滾紅邊的灰鴿子色的燕尾服,挎著他的壺坎卡羅內酒。

他對鬼火著了迷,以致於我們夜裏長途跋涉到附近別的市鎮的駐地裏去,在那裏有時可以看到比我們荒蕪的公墓裏更豔麗和更大團的火。但是我們的輕舉妄動如果被當地人發現就倒楣了。他們誤認為我們是盜墓的賊,有一次群人手持大砍刀和三股叉追了我們好幾裏路。

我們跑到臨河的懸崖邊,我和特裏勞尼大夫飛快地跳上山岩,可是聽見憤怒的鄉民們從身後迫上來了。在一處叫做“冷麵聖人”的地方,有一座由樹幹塔起的橋架在一道看不見底的深淵上。我和大夫沒有過橋,躲入一塊正好淩空翹在深淵之上的巨石底下。我們剛藏好身.他們就接踵而至。他們看不見我們了,就大聲叫嚷:“那兩個雜種上哪兒去啦”他們魚貫而行,跑上了橋。轟隆一聲響,幾個人慘叫著跌落下去,被底下湍急的水流吞沒了。

我和特裏勞尼為自身命運的恐慌,由於逃脫了危險而減輕了,然而接著我們又因追蹤者們的可怕下場而驚恐不安,我們隻敢稍微伸出頭來往下觀望,鄉民們在黑暗的深淵單消失了。我們抬頭看看依然存在的橋。一截截的樹幹仍然緊密相連,隻是每一段樹幹從正中間斷開了,好像是被鋸開的;用別的解釋無法說明為什麼那麼粗壯的木頭會出現如此筆直的斷裂。“我知道這是誰的手幹的。”持裏勞尼大夫說道,我心裏也早就明白了。

果然,聽見了急馳的馬蹄聲,在山澗邊上出現了一匹馬和一個半邊身子裹在一件黑鬥篷裏的騎十。這是梅達爾多子爵,他那三角形的嘴邊掛著一絲冷笑,默然注視著預謀的可悲得逞。他本人或許也不曾料想會是如此:他肯定是想弄死我們倆,結果卻救了我們一命。我們嚇得瑟瑟發抖,眼望著他騎著那匹瘦馬離去。那馬在岩石亡蹦跳著,像是一隻母羊生的崽子。

我舅舅那時候總是騎馬溜達。他讓製造馱架的彼待洛其奧多師傅做了一副專用馬鞍,可以把他的身子用皮帶穩穩當當地拴在一隻腳蹬上,另隻腳蹬上則用一個秤錘固定體。馬鞍的一側掛著劍和拐杖。這樣子爵便可以騎在馬上了,他頭戴插有羽毛的寬邊帽,半個身子埋藏在總是飄蕩蕩的鬥蓬裏。人們聽見他的馬蹄聲就逃開,比麻風病人伽拉特奧從身邊走過時還要恐慌,連孩子和牲畜也都帶走,又擔心地裏的莊稼,因為子爵的心腸壞,從不輕易放過任何人,隨時隨地可能做出最難預料和最不可理解的行為。

他從不生病,因此從不需要特裏勞尼大夫醫治。可是我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大夫如何能逃脫他的魔掌。大夫盡量避開我舅舅。甚至不聽旁人議論他。每當同他談起子爵及其殘酷行為時,特裏勞尼大夫就搖搖頭,撮起兩片嘴唇來含糊其詞地說:“噢,噢,噢!……嘖,嘖,嘖!",好像人們對他議論不該說的事情。而且,為了轉移話題,他就滔滔不絕地講起庫克船長的旅行故爭。有一次,我試探著問,依他之見,我舅舅殘廢得如此嚴重為何能生存。這個英國人不知道說別的,隻是對我一個勁地:“噢,噢,噢!……嘖,嘖,嘖!"好像從醫學的角度上,我舅舅的這種病例倒也絲毫不能引起大夫的興趣。於是我猜想他成為醫生也許隻是為了服從家人的安排或者圖謀實惠,完全不是因為看重這門科學。也許他的船醫職業僅僅是靠他玩三七牌的高超技術得來的,那些著名的航海家和其中首屈一指的庫克船長是看中了他的這一特長而把他留在船上作牌局夥伴。一天夜裏,特裏勞尼大夫在舊墳場上用網子捕磷火時,突然看見泰拉爾巴的梅達爾多就在麵前,他正在墳頭上放他的那匹馬吃草。大夫駭怕極了,慌亂得不知所措,可是子爵還叫他走近一些,並且用那半張嘴發出極不清楚的咬字吐音問他:“您是找夜間的蝴蝶嗎,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