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開始打獵,他使用一張單臂可以撐開的弓。但是他變得表情更加陰沉,身體更加單薄,仿佛新的罪過在折磨著他那殘缺不全的身體。

一天,特裏勞尼大夫同我一起在田野上行走,子爵騎馬朝我們走來,幾乎是向他直接過去,把他按倒在地上。那馬一隻蹄子踏在英國人的胸脯上停下來,我舅舅說:“大夫,您給我解釋一下:我覺得我的腿無論走多遠也不會疲勞,這是怎麼回事呢”

特裏勞尼照常又是誠惶誠恐,磕磕巴巴,子爵打馬走開了。可是這個問題一定打動了醫生的心,他開始用雙手托著腦袋思索起來。我過去沒有看見過他對人類的醫學問題有過這麼大的興趣。

在布拉托豐閣村周圍生長著一叢叢薄荷和一道迷迭香的矮樹牆,不知道是自然野生的,還是香料園裏栽培的。我在那裏轉來轉去,胸腔裏吸滿了香氣,尋找一條能到老奶媽賽巴斯蒂婭娜那裏去的通路。

自從賽巴斯蒂婭娜在去麻風村的小路上消失之後,我更加經常地想到我是一個孤兒。我不知道她的任何消息,感到很難過。我問過伽拉特奧,當他經過時我爬到一棵樹頂上向他大聲問話。可是伽拉特奧憎恨孩子,因為他們有時從樹上向他身上扔活的壁虎。他用那又尖細又甜蜜的聲音回答了幾句令人費解的取笑的話。現在我懷著要進麻風村的好奇心和想見奶媽的渴望,在清香撲鼻的溜木草叢中不停地轉悠。

不料從一叢麝香草中站起一個穿淺色衣服的人,頭領一頂草帽,向村子裏走去。那是一個麻風病老頭,我想向他打聽奶媽,就走到不用喊也可以使他聽見我的聲音的距離之內,說道:“喂,站住,麻風病先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也許是被我的說話聲驚醒了。另一個人正好在我的身邊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他有一張長滿魚鱗斑的臉,像是一塊樹皮,有把又濃又硬的白胡須。他從衣裳裏掏出個口哨,朝我吹出一聲尖嘯,好像是取笑我。我這才發現,午後的陽光下到處躺著麻風病人,他們隱藏在灌木叢中,現在慢吞吞地起身,穿著淺淡的衣服,逆光向布拉托豐閣走去。他們手裏拿著樂器或是園丁工具,用它們弄出音響。我朝後退了幾步躲開那個大胡子,可是又差一點兒撞到一個沒有鼻子的女麻風病人身上,她正在一株月掛樹下梳理頭發。我在叢樹中跑著,總是遇到麻風病人。我這才發覺我隻能朝布拉托豐閣村的方向走去了,它就在那個山坡腳下,裝飾著風箏和彩帶的茅草屋頂已近在眼前。

麻風病人們隻是有時對我眨眨眼睛或吹一下口琴表示對我的注意,但是我覺得自己正好走在他們的隊伍的中心,像一頭他們捕獲的動物那樣被送往布拉托豐閣。走進村子.隻見房屋的牆壁上畫著紫丁香,一位半裸的女人站在窗口前,她的臉上和胸脯上也都刺著紫丁香花紋,懷抱著七弦琴,她喊了一聲:“園丁們回來了!”就彈起琴來。別的一些女人從窗口和陽台探出頭來,搖著手鈴,唱起來:“歡迎歸來,園丁們!"

我在那條狹窄的街道上小心冀冀的走著,不敢觸碰任何人,但是我像是處於十字路口上,四周全是麻風病人,那些男男女女們都坐在自家的門檻上,衣衫襤褸,而且顏色消退,變得透明,連身上腫大的腹股勾淋巴腺和羞處都顯現出來了。他們個個頭發裏都插著山楂花和白牡丹。

麻風病人舉行了一個小小的音樂會,我可以說是為歡迎我而開的。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