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收拾完畢。滿屋子的燈都大開著,亮如白晝。她拉著箱子站在通往玄關的過道上,左手邊的廚房裏冰箱的指示燈一下接一下的閃著。她一步步走進去,看著幹淨整潔的料理台,視線停留在放筷子的銀盒上,那裏放著三雙筷子,兩雙長,一雙短。

“這是全家福,先給我兒子買著。”陸堯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陸堯的話就在耳邊,他熱烈的嗓音和烈豔的眉目也通通在眼前。可她就是知道,都是枉然了。

伸手將那三雙筷子取出放進包裏,轉身到了門口,那盛鑰匙的磁碟還是他和她一起去買的。叮咚一聲響,手裏的鑰匙和小葉檀木盒一並放了進去。她推門而出,卻在關門時再沒有勇氣回望。

第72章

【一張機,采桑陌上試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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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她前一刻還好端端的在你的生活裏,可卻在眨眼的下一秒,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跡可尋?

陸堯聽著手機裏一遍遍傳來的嘟嘟聲,環視著沒有一絲住過的痕跡的套房,目光最終落在客廳桌子上的那幾隻盒子。盒子還在,東西卻早就沒了影,就如同那個昨晚在他注視下巧笑倩兮的合上門的女子。

“接電話,張鳴箏,接電話。”

他在房間裏來回踱著,開始對著一直無人接聽的電話喊起來,最後傳來機械女聲時,手中的黑色手機迅雷不及掩耳的砸到了桌麵上,將殘餘的幾隻精致首飾盒悉數削到了地上,砰砰作響。

“堯堯,是不是人家突然有急事回去了?”

陸芸站了許久款款走來,溫秀的臉上帶著安慰心的淺笑,她伸手拍拍自己的弟弟走過去將手機撿回來,示意他再想想其他的原因。

“不可能,要是有事箏箏會和我說的,她不會不告而別。”

明顯的覺得事情不對勁,陸堯氣的一把推開拉他的陸芸大步朝外走去,陸芸並沒有阻止,她站在房間裏,看著弟弟高大俊朗的身形離開視線,臉上的溫秀像是潮水一般突然就消失了,幹幹淨淨。

堯堯開車到酒店門口時給她打電話,他說:“姐,我媳婦起床沒?我來接她回家了,媽媽說要帶她去看婚紗。”

他說這話時,隔著電話她都能聽出來喜不勝收,她站在落地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還穿著昨晚的衣服,頭發淩亂的臉上那雙紅腫的眼睛是一夜哭泣種下的惡果。而如今,那個四年前種下惡果的女人走了,留下來遭報應的竟然隻是他們姐弟兩。

她恨,她也不甘,可那又怎麼樣,再滔天的恨意也抵不過她愛的人一句‘我們生個孩子吧’。她已經如此可悲,而她的弟弟,更甚。

一個人最淒苦,莫過於無所知曉下被結束一段感情。

“你確定我們搬個家警察就抓不到你了?”

張鳴箏的出租房門口,身段妖嬈的沙金很認真的問道。被問的人一臉莫名其妙,用力提起最後一個大箱子跨到門外。

“我搬家跟警察有幾毛錢關係?”

“難道你不是殺人了?”沙金狐疑的掃視過麵前幾隻大箱子和打包盒,漂亮的丹鳳眼落在她身上,大有一股你不用瞞了我已經知道了我是不是很聰明的意思。

“原是我錯了,忘記你今天又沒吃藥!”思慮半晌,張鳴箏很認真的伸手拍拍沙金,沙金當時的感覺就是張鳴箏在拍一隻狗,還是吉娃娃。

“你才沒吃藥。”沙金翻白眼。

“我又不是你,幹嘛要吃藥。”捋了捋頭發,張鳴箏揮手讓他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去做最後的清場。這裏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簡單的一居室,從搬進來的那天下午這間屋子隻有基本的家具到今天處處留痕,無一不是她的回憶。

一步開外的臥室房門大開著,關得嚴實的窗戶邊重重疊疊的紗簾是她自己一個人掛上去的,她還記得當時差點崴了腳,後來每次陸堯送她回來都囑咐她說,我不在你身邊記得把門窗關好。她一直關的很嚴實,一如現在。

客廳的沙發上,是她和菜菜去宜家選的幾何圖形布罩,她記得年前的那場大雪陸堯來找她的那個深夜,他們坐在沙發上,陸堯烈豔的眼睛一直凝視著她,他問她:箏箏,你有多愛我?

再後來,他們各自回家過年,電話裏那句‘箏箏,我好想有十年沒和你見麵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他卻在得知她於家相親後,毅然來了新竹,地下停車場裏,那句‘箏箏,我總是原諒你’曆曆在耳。是這樣吧,他總是原諒她,就連帶著看到沈駿寄給她的那些生日禮物,他也隻是無奈的對她說:‘我不會再讓你有和別人說這種話的機會了’……還有政治部莊嚴的會議室裏,他一身筆挺的站在黨徽下,他說:張鳴箏,你願意嫁給陸堯為妻,不論世事艱難時光荏苒都相伴左右、不離不棄麼?那樣如金秋烈陽的嗓音充斥在她耳裏,她此時再也不能忘記,有這樣一個男人,在這樣的地方和她求婚,許她白首不離!

陸堯,我不會再有和別人說起的機會了,永遠都不會再有第二個你。

張鳴箏將合同和鑰匙一並放在茶幾上,腳跟一轉便朝門口走去,沙金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的臉擺脫陰影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