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瑜手忙腳亂的接過他扔過來的信箋, 紙張輕悠悠的飄過來,似乎風過來輕輕一吹就飛走了。她揚起手來,緊緊抓在這紙張,緊張到連指尖都有些泛白。
頓了好久,謝瑾瑜才展開信紙, 細細看去。
這紙張已經有了一些年頭, 開始泛黃變糙起來。
畢竟, 時間這個東西, 對於修士來說,幾乎是最不值錢的了。
其實無論是修仙界還是魔窟,都是不興用紙張書寫記錄的,這都是凡夫俗子會做的事情。紙張的壽命比人類長很多, 他們在紙張上寫下智識, 傳承千載。但修士就不太需要了, 他們往往有更便捷的方式,比如神識,比如傳音符, 比如玉簡,再不濟還有靈獸。
故而,看見臨淵君拋過來的紙張時, 謝瑾瑜是有些詫異的。她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把東西記載了紙上,這是故意留著想讓人燒毀呢,還是想讓人傳下去?亦或者是, 給失憶的自己,留下的線索?
臨淵君見她展開紙箋後,眼神就怔怔的,不知道在思索什麼。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你素來喜歡這些凡人的玩意兒,我向來不拘著你,這是清理舊物時從你桌上翻出來的,我估摸著有用,便帶了出來。”
謝瑾瑜恨不得將頭埋的更低一些,最好是能躲過臨淵君的眼神,那便再好不過了。
他這話說的太過直白而坦誠,分明是在暗示,謝瑾瑜離開後,舊物依然在魔窟保留的好好的。這是一份怎麼樣的心思?
“你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弄得一身苦藥味兒,連留下的東西都是草藥的名字。”說到這裏,臨淵君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語氣冷了幾分,“你若是還想得起來,我倒真是想要問問你,故意留下這個,是在欺負我看不懂麼?”
“臨淵君作為堂堂魔尊,見多識廣,怎麼會看不懂。”謝瑾瑜接話道,真不看不懂還會扔給自己?隻怕是分明知道這是做什麼的,才會帶過來罷。
她微歎了口氣,都說魔族以實力為尊,胸無城府,舉止也沒羞沒躁。但若是心中真沒有半點丘壑,魔尊之位又怎麼會落在眼前這人的頭上?
臨淵君既然說出這句話來,分明是想推了責任,即便自己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也萬萬從他那裏套不出半點話來,隻能靠自己瞎捉摸了。
謝瑾瑜定睛看去,紙張上字跡潦草淩亂,確實是自己一貫的風格,一味一味靈藥的名字列下去,其後跟著劑量,足足列了有二十多味。
然而她越看越熟悉,忍不住驚呼道:“這不是製作南柯的藥方麼?”
臨淵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若是連從魔窟傳出去的南柯秘方都認不出來,我這個魔尊恐怕也趁早不做好了。”
謝瑾瑜咬了咬下唇,忽略他語氣中的諷刺之意,再細細看去,果然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確實是南柯的用藥沒錯,但是劑量卻和南柯的配伍大相徑庭。
她是醫修,當然明白這幾分幾兩的差異。
普通的人類大夫尚且知道師父帶徒弟,傳藥不傳量。同樣的一副藥方投下去,隻不過是幾味藥量的增減,所達到的治療效果可能就會完全不同,連名字都會完全不一樣。
“這是……”謝瑾瑜有幾分遲疑,這份劑量變化太大,隻怕和南柯的功效也不可能相提並論了。
南柯有一味主藥,名曰“玲瓏”,是一株隻生在魔窟的靈草。其姿態芬芳,婷婷直立,有花無葉,有葉無花,像極了人間所說的開在黃泉邊上的曼珠沙華。雖然生的美,卻有迷人心魄的效果。玲瓏遍地的地方,自古以來死傷者無數,都是中了幻象之故,死傷者身上,也會出現絲絲紅線,如同肩頭開出的玲瓏花。故而中了南柯者,身上會出現“情纏”。
但這張方子中,用量最重的卻不是玲瓏,而是無暇草。無暇草,顧名思義,食之者心思純淨,最是無暇,用在南柯裏,便可讓人對下藥的人死心塌地,不會起任何其他的心思。
可是謝瑾瑜實在想不通,為何這裏的無暇草反而用的最多。
似乎早料到謝瑾瑜為難的樣子,臨淵君倒沒有生出不悅的心思,眸光斂了斂道:“你從到了我身邊便開始搗鼓這玩意兒,到底怎麼用,也隻有你自己知道。”
謝瑾瑜怔愣,握著手裏的紙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臨淵君見她一副茫然的模樣,視線有些急促的移開,瞥見了庭院中的一塊空氣,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一樣,再也舍不得移開。
“東西我也交予你了,怎麼做還要看你自己。”他的視線向下移,連帶著眼睛也垂了下來,遮住了目光,“你我之間有盟誓在先,你亦承諾過。”
“我雖說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終究是有些失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