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帶你離開這裏。”
被冷風吹了足足大半夜, 又和莫名出現的臨淵君正麵交鋒了很久,雖然說不上是鬥智鬥勇,卻也算是殫精竭慮。直到柳既明開口對她說話,謝瑾瑜那提著的心終於有了安放的地方,而不用一直懸在半空中了。
鬆懈下來的一瞬間, 謝瑾瑜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的精神十分不好, 除了身體的疲憊之外, 更重要的是心裏的掙紮與糾結, 這種糾結更耗人心神,擾人不安,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那裏,一喘息都會覺得壓抑。
柳既明的手輕撫了撫她的臉頰, 手指停留在她顏色略微淺淡的雙唇上, 細細摩挲著。暗歎了一口氣。
謝瑾瑜的臉色太差了。
她跌跌撞撞向自己跑來的時候, 就好像大漠荒野之上,一顆無助的小樹苗,在風沙肆虐之中, 左右搖擺,倉皇失措,唯有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根才能勉強的不被刮走。
她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那個救命樹根。
柳既明又何嚐不知道?
而且他, 當然也是樂意之至的。
感受到懷中的人呼吸漸漸平穩,柳既明略微低頭,見她趴在自己的懷中,抓住自己的衣襟緊緊也不放開, 雙眼緊閉,緊蹙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竟然是已經睡著了。
柳既明的手又撫上了她的發梢,抬起頭來靜靜看著夜空。
那天空,明明是夜晚,卻流淌出如海水一般的深藍色傾瀉而出。在大半個血月的籠罩下,照著下麵如人間一般屋舍儼然的景色,卻被這月色映襯的淒淒慘慘,冷冷清清,顯示出完全不同的風景。
沒有人氣,再像也不過是徒然。
他的視線一頓,落在了正前方,那裏因著樹梢的遮擋,投下的陰影有些斑駁,這裏之前正站著的是魔尊臨淵君。
柳既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目光暗了暗,比浸了人間的夜色更濃重的黑在他的眼底緩緩漾開,不留絲毫空隙,遮蔽了所有的光明。
謝瑾瑜再醒來的時候,窗外天已經大亮了。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醒來後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如同被碾過了一般,動彈不得,好半天她才轉了轉眼珠,擺脫了那僵直感,覺得終於活了過來。
柳既明不在房中,房間裏空蕩蕩的,隻餘下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盯著床幃發著呆。
她在回味之前晚上的事情。
之前臨淵君說的太快也太急,幾乎完全沒有給她消化的時間,來整理自己得到的消息。現在,她一個人在房間內,可以好好盤算一下。
但是細細想來,謝瑾瑜又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臨淵君說,蒼羽門的賀淩不過是他的分/身罷了,也就是說,無論賀淩還是自己眼前的這個魔尊,都是臨淵君一個人扮演的。
這就奇怪了,這臨淵君放著魔尊好好的位置不享受,為什麼還要跑到修仙界去偽裝成一個小小的琴修,和柳既明自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更是對柳既明照顧有加,而後登上了蒼羽門的掌門之位。
若說他是衝著整個修仙界去的,未免太可笑了。他既然有這個分/身的本領,隻怕修仙界的幾個長老單打獨鬥都未必是他的對手,更遑論,他手下還有整個凶悍強大的魔族作為支撐。即便是要徐徐圖之,也完全不需要如此壓製自己百年之多。
如果不是為了修仙界的話,他會是為了誰?
總不能是為了自己吧,謝瑾瑜想到。即便是在蒼羽門,自己也算不得什麼特別重要的人物,那時候的賀淩對自己雖然不厭惡,卻也說不上喜歡,而且是他親手把自己趕下蒼羽門的,沒必要這樣。
……等等,沒必要?
謝瑾瑜從床上翻身坐起,驀地想到了一些事情。
賀淩為了被抓走的秋湄,曾經和魔族不死不休過一次,而正是那次仙魔鏖戰之中,蒼羽門損失慘重,弟子死傷眾多,而賀淩也在那一戰隕落了。
開玩笑,臨淵君自己和自己打,還把自己給殺死了?
想到這裏,謝瑾瑜不免感到好笑。臨淵君說,因為那時候他一時大意,導致賀淩被秋湄蠱惑,不得不滅了他。滅了他倒好,怎麼有把那分/身又放了出來?
謝瑾瑜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淡,直到完全斂去,雙眼目光泛著冷意。
因為臨淵君本來就是衝著柳既明去的。
什麼分/身之術,為什麼把自己趕下蒼羽門,還有和自己立下的承諾,這一切根本都是臨淵君一手的打算好的!
枉自己那時候還認為,這是因為係統讓她沒有辦法擺脫原來的劇情,所以才會莫名其妙的被誣賴成為魔族的奸/細,被送上墮仙台,廢去修為,狼狽的趕出蒼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