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2 / 3)

高大俊朗的阿史那闕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血氣方剛,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白皙瘦長的臉頰微微泛紅,黑色的短鬈發下,一雙碧眼宛如翡翠般奪目。他的部眾拚命拉住他,用突厥語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麼,大概是勸他不要耽擱正事。

我一邊拉住手舞足蹈的上官靜,劈手奪過她手裏的酒壇子,一邊朝章典努努嘴,道:“帶闕特勤回外司省,當街撒酒瘋像個什麼事!”

章典會意,擦擦額角的薄汗,用突厥語轉述了我的話,那群五大三粗的碧眼胡兒這才點點頭,架著阿史那闕跟著章典朝外司省走去。

“哎哎,別走!還沒喝出勝負呢!”上官靜伸長爪子,就要去抓阿史那闕。

“你安分點!”我暗自磨牙,將她的爪子按下來。

湊熱鬧的人潮漸漸退散,我正頭疼怎麼將上官靜運回她府邸,卻忽見一個做突厥打扮的男子朝我走來,壓低嗓音沉聲道:“交給我吧。”

這嗓音十分熟悉,顯然在哪裏聽到過!

我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麵前這個修長的身影。隻見他穿著翻領的突厥服飾,及膝外套,馬褲長靴,腰間掛著彎刀和羊角,頭戴一頂氈帽,有幾束柔順的黑發從頸側露出,柔柔的搭在肩上……當我看到他隱藏在帽子下的半截臉,頓時愕然!

“李隆……”盡管他可以壓低了嗓音,盡管他隻露出了半張臉,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麵前的這人,赫然就是之前裝瘋賣傻、被南下流放的李隆基!

聽程野說,當日他和許未央從武則天派出的殺手底下救出李隆基,便一路護送他向北至雁門關,之後便各自分道揚鑣,誰知他竟和突厥人混到了一起!

和突厥人混到一起也就算了,他怎麼敢在這風尖浪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武則天眼皮底下?!真是不要命了!

我呆若木雞。李隆基自顧自從我懷裏攬過上官靜,扶著她翻身上馬,對我頜首道:“我會送她回府。感謝縣主對靜兒的照顧,後會有期!”

說罷,他拉低氈帽遮住那雙狼一般深沉的眸子,帶著上官靜揚鞭策馬奔去。

我被李隆基的舉動唬得不輕,失神落魄地往回走,路過街角時,我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衣站在對麵,靜靜地望著這邊,也不知站了多久。

“許公子?”我朝他走了兩步,忽然恍然道:“你是……來接上官靜的?”

許未央‘啊’了一聲,依舊是眉目溫潤,隻是那笑容裏平添了幾分落寞。他道:“聽到有人說靜兒在這喝醉了,便趕了過來。沒想到,來晚了一步呢!”

現在,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許未央對上官靜抱有什麼樣的心思了,當局者迷的恐怕隻有上官靜那粗神經的。

不知為何,許多年後我總是想起今天這一幕:許未央孤零零地站在繁華的盡頭,看到的卻是自己傾注一生溫柔的那個女人,落入自家兄弟的懷抱……而多年後此情轉瞬成空,白衣已逝,血染山河。

愛不到,求不得,等到驀然回首時,卻早已物是人非。人生苦痛,莫過於此。

回到外司省安置好突厥使者,我暫時閑暇,便搬了案幾在殿前回廊的陰涼處處理公文,而程野則在院裏練一套拳法。揮臂出拳間力道十足,虎虎生威,看得我忍不住拍手叫好!

羊毫筆染了濃墨,落筆時卻忍不住手癢,在宣紙上畫了幾張程野的側顏。

程野瞟了眼我,收拳挺身,扯過木架上搭著的毛巾擦擦汗,難得主動跟我搭話道:“那倭國小子也就算了,為何碧眼胡兒也要住這兒?看著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