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伊州、西州戰事懸而未決,皇上養的莫非都是一群飯桶麼?”
李顯還未說什麼,韋後卻是自顧自用袖子抹去皇帝臉上的酒水,黑發蜿蜒如蛇,神情陰冷道:“皇太女此言此舉,不覺得太過僭越了麼?你雖是皇儲,但也別忘了隻要陛下還在位,就由不得東宮來猖狂!”
太平的神色驀地陰寒了下來。但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我忙上前一步,朝李顯攏袖躬身道:“皇上,還請將戰報遞給微臣查看一番。”
李顯懵了,花白的須眉抖了抖,啞聲訥訥道:“戰報?沒、沒有戰報。”
“搜!”
太平一聲令下,我正色,拱拱手,“皇上,微臣得罪了。”
韋後瞪大眼,厲聲道:“天子榻前,豈容爾等放肆!這是以下犯上,來人!外麵的人都死了嗎?!”
殿外寂靜無聲,韋後氣的渾身發抖。我抬眸直視韋後,冷然笑道:“皇後,別用‘陛下’來壓製微臣,沒用的。微臣隻認一個陛下,可她於四個月前便去世了!”
韋後保養良好的麵容瞬間猙獰,擠出眼角的魚尾紋。
案幾上的奏折亂七八糟堆積如山,大部分都是沒有批改過的。我一本一本翻過,直到翻到最底層,才發現了幾本被酒漬浸染的折子,我打開一看,頓時氣的兩眼發黑!
“……三萬契丹圍攻,吾等腹背受敵,強撐數日,折損精兵大半!陛下何時下令撤退?”
“……箭矢用盡,糧食告罄,請求陛下發兵回援!”
“……我軍隻餘百名殘兵,爭食殘肢,寒鴉野犬遍野,啖我同胞屍體!陛下再不下撤令,我等盡亡矣!”
我眼眶發紅,咬牙顫唞著翻開最後一本戰報,看日期是今日新到的,隻見上麵用暗紅的鮮血觸目驚心地寫道:“撤令不下,將士無不睜眼南望,死不瞑目!望陛下念在君臣一場,將我三千將士白骨,葬回故土!”
合上這本用鮮血寫就,卻被酒漬玷汙淹沒的奏折,我嘴唇發顫,悲哀地望向李顯:“皇上再不發兵,三千將士,將俱死於塞北!”
李顯惶惶然,不敢言語。韋後怨毒地看著我們,冷冷道:“陛下最近頭疼體虛,太醫說要靜養,這才耽擱了奏折……”
耽擱?我暗自磨牙:宦官呈奏折時,會將加急的軍報放在最上層顯眼處,以便皇帝能盡快處理。這七本帶血的軍報何以被墊在最底層?很明顯,是有人動過他們!
方才上官靜說她求過李隆基,李隆基雖然口頭答應發兵,卻以各種借口拖延時間。不難猜想,李隆基根本就是想許未央死在塞外!
李隆基是碰不到皇帝的奏折的,李顯信任韋後,勞累時經常將折子交給韋後和安樂公主批改,能動折子的隻有她們。
李隆基不想發兵,韋後便動了軍報……嗬,李三郎和韋後聯手了!
太平冷笑著打斷韋後的話,一字一句宛如落珠:“既然皇帝年邁體虛到不能批閱奏折的地步,那不如今後便由本宮代勞!來人,傳劉清河!即刻點撥一萬精兵,校場候命!”
隻可惜,太平的指令終究是下晚了一步,當劉清河趕到關外時,他們能收回的,隻有那被契丹人屠殺殆盡的三千屍骨……
許未央死了。
彈盡糧絕,直至身邊的將士一個接著一個死去,直至他渾身浴血滿身瘡痍,直至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等到援軍。
據說,他被刀劍刺了渾身的血洞,股動脈被切開。臨死前,他拚盡最後一口氣一寸一寸地朝南爬著,流了一地觸目驚心的血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