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隊長問:“方宇維是你什麼人?”
我一愣,隨即緩緩低下頭,兩隻手交纏在一起。
“我問你話呢。”吳隊長加重了語氣,我的心髒撲通撲通地不安地跳動起來。
“撒謊可是罪加一等。”吳隊長又說。
我的頭低得更深,聲音細小如蚊,我說:“是我哥哥……”
吳隊長說:“犯罪嫌疑人是你哥哥?方語筱,你收拾東西離開這裏吧,這件案子不需要你了。”
我急了,連忙道:“隊長我求求你讓我留下吧,我是他妹妹,一定會更容易著手這件案子。我哥哥他之前也是一名優秀的警察,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人民警察不會允許罪嫌的家屬來插手有關案件的,回去吧。”吳隊長拔高聲音,裏麵的驅逐意味不容無視。
我因緊張提起來的氣忽然間鬆開,大口大口地喘著,看著吳隊長走得那麼決絕,我一扭頭,硬是憋著眼裏的眼淚不敢讓它落下。
我現在該怎麼辦?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這件事情吳隊長是怎麼知道的?我隻告訴了路遙,除了他任何人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抓著自己的頭發,無助地蹲了下去。
【3】
我終究沒能待在訓練營。
在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楊夢繁在旁邊安慰我。先於我們進來的花瀟靠在一邊,語氣不善地說:“真沒用,剛進來一天不到就被趕了回去,丟咱們學校的臉。”
“你閉嘴。”楊夢繁冷言道。
花瀟不服,說:“憑什麼閉嘴?她哥哥是犯罪嫌疑人,這麼肮髒的事情,憑什麼……”
我一扭頭,目光凜冽地投向花瀟,花瀟下意識地捂住嘴,連站著的姿勢都變得端端正正的了。楊夢繁疑惑地望向我,問:“筱筱,你哥哥是犯罪嫌疑人?”
“是啊,照片上的確有他。”我回答著楊夢繁,眼神卻在花瀟身上沒有挪開半分。我一步一步地走向花瀟,逼近她,花瀟躲閃著我的目光,退到了牆角。
“你怎麼知道我哥哥是罪嫌?”我的聲音毫無溫度,這件事情吳隊長剛剛才跟我說起,不可能傳得這麼快。楊夢繁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花瀟用雙手擋著自己的臉,方才的囂張勁兒頓時全無。
“昨天晚上你偷聽到了我的電話,轉而告訴了吳隊長?”我歪著頭,麵色鐵青地盯著花瀟。
花瀟被我逼得無路可退,豁出去一般抬起頭嚷道:“是我怎麼樣?我隻是說出實情,你這個犯罪嫌疑人的親屬憑什麼待在這裏!”
我擰眉,咬著嘴唇揮起就是一巴掌。
花瀟尖叫一聲,立即伸手擋住自己的臉,我那一巴掌沒有落下去,停在了空中,掌風微微撩起花瀟的頭發。
我收回手,說:“你這種人不值得我動手,花瀟,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在我麵前說你錯了,求著讓我原諒你。”說完,我提著自己的行李,大大方方地離開了宿舍。
我沒管最後花瀟又做了什麼,楊夢繁跟我說,我走後,花瀟又盛氣淩人地數落我和哥哥的不是,言辭不堪。
楊夢繁還說,筱筱,我相信你。
有我覺得重要的人相信就好了,別人無所謂。
以前我剛來到警校的時候,隻有老張一個人知道方宇維是我哥哥的事情,現在因為花瀟,不僅精英訓練營的人知道了,我們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
於是,每每我走在路上,那些不認識的人就愛對我指指點點。
我用腳趾頭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我沒有衝上去與他們對峙。老張和郭楠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無懼流言蜚語才算真正的穩重。
周五的時候,我去理工大學找路遙他們。食堂裏,路遙點了一桌子的菜請我們吃飯。
“不好意思,又讓你破費了。”我看著路遙,抱歉地說。
“無所謂,楊富二代付錢。”路遙指指楊一飛,楊一飛衝我燦爛地笑著。他說完後,又坐到我旁邊,劃開手機相冊給我看了一張照片,上麵是監控的截圖,馬自達上的車牌還看得清清楚楚。
“發給我。”我說。
路遙通過微信將圖片發給我,我保存在了手機裏。
“你們兩個,吃飯就好好吃飯,別玩手機了。”藍小貝坐在對麵衝我不滿地抱怨,我將手機放回兜裏,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楊一飛一邊吃一邊問我:“筱筱姐,你說你進個訓練營咋那麼坎坷,你告訴我,我讓我爸幫你。”
“你爸再厲害,擰得過市長嗎?”我抬眼問。
楊一飛立馬閉嘴。倒是經常不愛說話的馬力忽然道:“我覺得那個精英訓練營不適合筱筱待,隻有在裏麵才能追查案子嗎?為了這玩意兒,筱筱遇到了這麼多困難,咱們又不是沒看在眼裏。”
眾人一陣沉默,我緩和氣氛,笑道:“這點兒困難不算什麼,要成為優秀的警察不經曆點磨難怎麼行呢。”
飯桌上的氣氛怪怪的,楊一飛和龐陽都若有所思地看著馬力,又看看路遙,兩個人都不敢吱一聲兒,我疑惑地望著藍小貝,她對我聳聳肩,示意我別管那麼多。
吃完飯後,路遙他們都回宿舍了,藍小貝留下來陪我。等他們走遠時,藍小貝從包包裏掏出一個平安符遞給我,說:“拿著。”
“這是啥?”我拎起來看了看,覺得這不是藍小貝的風格。
藍小貝神秘地說:“馬力托我送給你的。”
“馬力?”我更納悶了。
藍小貝說:“是呀,他說是他親自去求的,能保你平安。”
我咽了咽口水,問:“他不會喜歡我吧……”
女人都是感性的,誰對自己好、誰懷著不一樣的心思,一下子就能感覺出來。
藍小貝咳了咳,道:“心裏知道就好了。”
“你們都知道啊?”看著藍小貝的反應和想到剛才在食堂大家的反應,我忽然恍悟可能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藍小貝老氣橫秋地往前走了一步扭頭看著我,說:“路遙支持你去精英訓練營,覺得你受這麼多委屈啊困難的,對你未來有好處,他說你要成為一個人民警察,光靠勇氣和正義感是完全不夠的,還需要審時度勢、聰明的頭腦和廣泛的人脈。但是馬力不這麼認為,馬力覺得你的付出和收獲沒有成正比,不值得為之付出,在這個世界上成功的路有很多條,你沒必要隻選擇這一條。兩個人意見不合,昨天晚上差點兒吵起來。”
“太狗血了吧。”我皺皺眉,怎麼感覺自己是宮廷劇裏的傻白甜女主,紅顏禍水般地引起兩個皇子為我針鋒相對?我渾身打了個哆嗦,看著手裏的平安符,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對馬力說清楚。
藍小貝挑眉看我一眼,問:“我的筱,你舍誰要誰?”
“要你妹。”我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藍小貝在我身後囂張地笑著,我沒有理她。
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我打電話約馬力在理工大學外麵的咖啡廳見麵,我要跟他說清楚。
傍晚時候,夕陽沒過對麵的建築,隻有餘暉透過玻璃窗打在我的臉上。馬力穿著一件簡單的T恤,披了件黑色外套走過來,有些不自然地在我麵前坐下。
“馬力。”我熱情地往前一傾,指指桌上的點單,說,“想喝什麼?我請客。”
“呃我……”馬力沒有看單子,說,“一杯藍山吧。”
我抬頭對服務生道:“兩杯藍山,謝謝。”
然後,我看著如坐針氈的馬力,笑著說:“你幹嗎這麼緊張?大家都是這麼熟的朋友了。”
“我……”馬力臉一紅,撓撓頭說,“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約我出來,所以我……”
我笑出了聲,大大方方地說:“沒想到你這麼可愛啊。對了,這次請你喝咖啡是為了謝謝你這個的。”我將平安符放在桌上攤開,說,“貝貝說這是你專門為我求的平安符,我覺得意義這麼重大,我一定得好好地感謝你。”
“筱筱你不用客氣,你剛剛不是都說了嗎?咱們是這麼熟的朋友了。”馬力連忙說。
我笑眯眯地點點頭,道:“嗯!所以咱們是好朋友的話,你就不要這麼拘謹啦。你們大家都挺幫我的忙,我很感謝你們。”
馬力看著我這麼元氣,臉上終於露出了笑臉,說:“筱筱,你真容易滿足。挺好的。”
我說:“人野心大會很累的,我就沒有什麼目標,除了找到哥哥。其實我挺開心遇到你們的,你、路遙、楊一飛、龐陽,個個都講義氣,對朋友誠心以待。你們的關係也那麼的好,不像我,咱們一個宿舍分成兩派,一點兒都不團結。”
馬力垂下眼簾,握著咖啡杯把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說:“筱筱,你是知道我跟路遙吵過架吧。”
“知道啊。”我撐著臉頰,無所謂道,“可又有什麼關係?男生發生矛盾了打一架又會和好。”
馬力沉默不語,他望著咖啡杯裏濃厚的顏色,眼神定格住。
【4】
許久後,馬力抬起頭,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說:“筱筱,我聽你的。謝謝你請我喝咖啡。”
他的笑容就像是在告訴我,筱筱,你說的話我都懂,表層的意思、裏麵的意思,我都懂,你拿我隻是當朋友對待,你希望我不要跟路遙有隔夜仇。這些我都懂,所以你不用解釋得太過清楚。
我看著他,笑:“不客氣。”
然後,我們倆繼續喝咖啡,彼此十分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些事情。馬力跟我講他們四個是怎麼認識的,說開學的第一天,楊一飛和路遙兩個比較外向的男生一拍即合,嚷著要去吃好吃的交個兄弟,大家得知楊一飛是富二代之後,一晚上就狠狠地宰了他將近一萬塊錢,楊一飛眼皮都不眨一下,頗為豪爽。
馬力和路遙是高中時候的校友,所以兩個人關係更熟一些。班上如果有霸道的學渣欺負馬力,路遙鐵定會幫忙,但是路遙也是這些霸道的“學渣”之一,常常“威逼”馬力幫他喊到、隻要不想做作業就把馬力的電腦搬過來抄。
“真不要臉。”聽著馬力講以前的事情,我目光微微一斜,不由地罵著路遙。
馬力笑了笑,說:“路遙不是不會做,隻是懶。”
“不光懶,還好色。”我補充道,轉而又問,“對了,最近路遙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蹤跡?還有沒有在你們麵前提起過誰?”
“反常的蹤跡啊……”馬力撓著下巴想了想,道,“好像還真有,最近他跟楊一飛走得近,每次跟楊一飛回來的時候都說什麼‘好舒服’、‘好舒暢’、‘全都是美女’之類的。”
我越聽越窩火,不等馬力說完,我猛地一拍桌子,咬牙道:“真是太卑鄙了!”
桌上的咖啡杯差點兒翻倒,馬力嚇了一跳,問:“怎、怎麼了?”
“沒什麼!”我沒好氣地撐著腦袋,將頭扭向窗外,憤憤地想著那個臭不要臉的在Dashing俊顏館是如何逍遙快活的。想著想著,我就納悶兒了,我為什麼要管他?他生活甘願糜亂,與我何幹?
馬力試探性地問我:“筱筱,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鬱悶地說。
馬力沒有再問,他也不知該如何問,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答。
心裏亂亂的,不舒服,該如何是好。
我的手指輕輕地點在桌麵上,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他戴著口罩,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走路時東張西望、小心翼翼。
我一愣,那不是上次在紅色馬自達上救我的人嗎?是哥哥……
我屏住呼吸,雙手不由地抓緊桌麵。看著他走近一家酒店,我連忙掏出咖啡的錢放在桌上,對馬力說:“對不起啊馬力,我有事得先走,你先回去吧。”
然後,我不等馬力說話,匆匆地拿起包包往樓下奔去。進酒店前,我將手機鈴聲關掉,來到前台問:“你好,請問有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右耳戴著耳釘的男人進來沒?我是他妹妹,他工作用的手機忘了帶。”我對著前台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手機。
前台小姐微笑著說:“見過,那位先生是來找朋友的,往電梯那邊去了。”她做指引的方向給我看。
“噢……那你知道是幾樓嗎?”我問。
前台小姐幫我看了一下,說:“12樓。”
“謝謝!”我道了謝之後連忙往電梯那邊走去,等電梯的時候我總感覺心裏堵得慌,似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我警惕地撇頭,忽然看到了半掩的樓梯門。
我想了會兒,轉身輕手輕腳地走進樓梯裏。如我所想,這裏麵沒有攝像頭,如果哥哥真的要來這裏見什麼人並且避免此人的住店信息泄露,一定會想方設法繞過監控來到樓道裏。
我伸出手握著扶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麵走去。走到八樓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太小,我聽不真切。
為了更近一點看清說話之人,我又往上走了幾步。八樓樓梯上,戴著口罩的哥哥和另一個背對著我的男人正在交談,我皺起眉頭,手也不由地抓緊了扶手。
忽然,放在我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哥哥的目光迅速地下移並發現了我。我一驚,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身後一個人拽著我的胳膊將我拉進酒店客房過道,躲進了一間無人入住的房間。
我驚魂未定,待到拉我之人鬆了力,我抬頭一看,是馬力。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抿著唇,聽著門外的動靜。
過了好幾分鍾,門外都沒有什麼動靜。馬力先謹慎地開門出去瞧了瞧,然後在門外叫我:“筱筱,出來吧。”
我抱著懷裏的包包,慢慢地走了出去。看著空無一人的過道,我抬頭對馬力說:“謝謝啊。”
馬力搖了搖頭,說:“太危險了,下次一定要注意。”
我點點頭,然後未語。馬力看了看手表,說:“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這裏不宜久留。”
“好。”我說。
我隨著馬力離開了這層樓,那時的我渾然不知在樓梯口的門後正躲著一個人,以熟悉的目光護送著我離去。
馬力將我安全送到小區樓下才走的。
等他走後,我掏出手機,看到剛剛打來電話的是媽媽,我給她回了一個電話,說我馬上回家,已經到了小區樓下了。
回到家吃完飯後,我給楊夢繁打了個電話了解失蹤案的進度,楊夢繁沒有直接回應我,反而驢唇不對馬嘴地說:“筱筱,你別拐著彎兒跟我打聽劉昊的事情了啊,人家現在被當作特邀學員送到了組裏,來去可自由呢,你鬥不過人家的,好好在家裏待著,反省反省自己哪裏錯了吧。”
我納悶地皺起眉頭,這個楊夢繁,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剛想詢問,忽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話鋒一轉道:“算了,懶得跟你講,還朋友呢,有這麼數落人的嗎?”
然後,我將電話掛上,握在手裏。
他們的電話被監聽了?不對,應該不隻是電話被監聽。我捏著下巴,做思考狀想著,楊夢繁這一類的女學生是用來當誘餌的,不僅是電話被監聽,恐怕自身的行蹤也會被監視,這樣才能準確得知作案人的位置。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楊夢繁已經給我傳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我拿起手機,打開四個小矮人和兩個白雪公主的微信群,發微信道:
——兄弟們,從今天開始給我留意一下我那偉大的劉昊學長。
在所有人都回答收到後,楊一飛忽然冒出一句:
——你別說筱筱姐,我有次在Dashing俊顏館看到過他。
我收到信息,立馬回:
——富二代、臭流氓,明天下午六點整Dashing俊顏館見。
楊一飛說:
——得令!
路遙反問:
——誰臭流氓了?
藍小貝笑話他:
——對號入座了吧,哈哈哈!
然後,她丟給了他無盡的黃子韜表情包。
我沒有再參與後麵的聊天。將手機的照片劃出來,找到劉昊的照片後將手機正放在桌上,我慢慢靠在椅子上,伸出手做手槍狀對著劉昊的照片就是一槍。
我吹了吹食指指尖,冷笑一聲,道:“親愛的學長,看來,我們又得見麵了。”
【5】
第二天下午六點,當我和楊一飛、路遙站在Dashing俊顏館裏的時候,想要了解客戶情況的請求卻被上次的紅裙女人靳蓉給拒絕了。
“好姐姐,求求你了嘛,人家跟路遙可是你的老顧客了。”楊一飛厚著臉皮坐過去,晃著靳蓉的胳膊不停地撒嬌。
靳蓉仍舊優雅地坐著,眼皮都不抬一下,說:“人家劉昊及他一大家子都是我的老顧客呢。”
“哎呀,好姐姐,求求你啦。”楊一飛幹脆無賴地靠在靳蓉的肩上,我微微扭頭對旁邊的路遙輕聲道,“比你還不要臉。”
路遙麵無表情的,一句話也沒有,但我的胳膊卻清晰地感覺到被路遙狠狠掐了一把。
“嘶——”我疼地躲開,狠狠地瞪著路遙,路遙的眼皮上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對麵的靳蓉看著我,忽然笑著開口:“別人當然是動不了我的客戶資料,可是如果是我的員工的話,就不一定了。”她微微抬頭,笑起來的時候嬌俏可人。
我一聽,連忙站起來,問:“請問——你們家……還招人嗎?”
靳蓉被我逗得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真是又可愛又聰明,我們家還缺服務員,接待客人,客人在享受服務時你需要做好前期準備、端茶送水、打掃每間屋子、熟悉每項服務,有點辛苦。”
“我不怕辛苦。”我堅定地說。
靳蓉站起來,收斂了笑容,認真地說:“來我們這裏幾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管黑道白道。所以,你得好好隱藏你的身份。”
我一愣,隨即木訥地點頭。
她如何知道我是有特殊身份的?
正在發愣之際,路遙忽然站起來問:“蓉姐,你們這裏還缺什麼男人的崗位嗎?我課少,做個兼職什麼的。”
“你大一哪兒課少了?”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路遙。
路遙看我一眼,說:“你管我,我願意課少就課少。”
靳蓉懶懶地看了一眼路遙,又看了看我,說:“樓下缺個代客泊車的,做嗎?”
“做!我去年就拿到駕照了,可會開車了。”路遙說。
靳蓉笑了一聲,說:“你們倆跟我來吧,帶你們去人事部。”
去了人事部,將一切手續辦理好,靳蓉讓我們周一開始來上班,看在我倆還是學生的份兒上,她不要求我們在固定時間來上班,但是每周的上班時間必須滿28個小時。
每天平均4個小時的班,還包括雙休的周末,對我們來說是綽綽有餘的了,沒什麼困難。
回去的車上,我語氣不好地問路遙:“你為什麼要來湊熱鬧?”
“我開心,你管得著嗎?”路遙的語氣跟我一樣臭。
我白了他一眼,尖酸刻薄地諷刺:“是的咯,反正這地方到處都是美女,人家老板娘還是個大大大超級大美女,有些人不知道得樂嗬成什麼樣子呢。”
“嗬,聽你這話,你還真拿我當臭流氓對待了?”路遙揣著手,不爽地看著我。
我一撇嘴,說:“喲,搞得像你多正經似的,你難道不是嗎?”
“行,我就是為了美女,像你這種清湯寡水哪裏比得上人家那種風韻風騷風情萬種?歇菜吧你!”路遙鄙視我道。
什麼玩意兒?我清湯寡水!我可是警花!警花啊!
我氣得鼻孔裏快要噴出怒火了!這個不要臉的家夥!
“你變態!”我衝路遙吼著,路遙毫不服輸地回應我,“就是變態,咋地?”
“你咋這麼不要臉!”我氣急敗壞起來。
“哎呀。”路遙沒皮沒臉地說,“方語筱同誌,你這麼在乎這麼介意這麼生氣,你該不會吃醋了吧?天呐,你不會喜歡上大爺我了吧?哎喲喂,我可承受不來。”
“你!”我惱羞成怒,抓住車頂扶手,對著路遙大腿就是一腳。路遙躲也似的搓著被踹疼的地方,指著我道,“方語筱!你神經病啊!”
“你才神經病!”我扭過身,靠近車門擠著,不想理他。
“什麼人啊,踹了我還自己生氣。”路遙沒好氣地拍著開車的楊一飛的肩膀,說,“停車!我去副駕駛座坐!”
一直看著我們吵架的楊一飛為難地說:“哥,快別鬧……這裏沒辦法停車。”
我白了路遙一眼,扭頭看向窗外。路遙氣哼哼地瞪了我一眼,挨著車門坐著,我倆之間的距離還能妥當地擠上兩個人。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氣氛凍至冰點,楊一飛想緩和都覺得尷尬無比,隻好放棄。
後來我想了無數次,我為什麼會跟路遙莫名其妙地吵起來。我想啊想,都沒想到一個所以然來。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城市的燈火與夜空的星辰交織為一片絢麗的景象,他的眉眼在燈火與夜色下忽明忽暗,眼神裏不似平日的清澈,反之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憂愁。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們為什麼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兒爭吵。
周一放學之後我就去了Dashing上班,慢慢地學習裏麵的基本知識。我一晚上就記住了需要記住的東西,等到十點整下班時,我看到路遙將一輛車從車庫裏開出來,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
“下班了啊。”客人驅車離開,路遙遠遠地看著我,略有不情願地打著招呼。
我走過去,扯著嘴皮笑道:“真是可憐啊,代客泊車的話就沒辦法接觸那些風韻風騷風情萬種的姑娘了。”
“方語筱你這嘴巴咋那麼損啊?”路遙皺起眉頭說。
本來就是事實,還不讓人說了?我無視他的話,扭身往學校走去。
走了一道,我發現路遙也在身後,我問:“幹嗎跟著我,順路嗎?”
“路這麼大,誰跟著你了?隻能你走,不能我走?”路遙嘴硬道。
“那你就跟著吧,懶得理你。”我扒著下眼皮往下拉,做了個鬼臉,然後繼續趕路。
一路上,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我沒打車,他也沒打車。
望著馬路兩邊熱鬧的人群和櫥窗裏閃爍的燈光,我嘴角慢慢揚起一絲微笑。
那天晚上,我回到學校後偷偷地躲在門衛室那裏往外看著路遙。路遙站在校門口,往裏張望了一眼,然後有些迷茫地摸摸後腦勺。
他站了好幾分鍾,最後,才緩慢地轉身,往回走去。
昏黃的路燈送著他的背影離開,越來越模糊,直到看不見。
我心裏微微一動,扶著牆壁的手慢慢地滑了下來。
“真是個嘴硬的笨蛋。”我輕聲地罵了一句。
心裏有些溫暖,不知是否有關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