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拜天被我罵得有些麵紅耳赤,錢是要給的,但我說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的。他要是不懂,也不至於發愁成這樣了。

沒跟我頂嘴,我還想接著罵,李拜天卻已經朝更安全的地方走了幾步,走到路燈下的時候,他忽然把手腕上的手表抹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又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咆哮。

李拜天每次生氣,不知道如何發泄的時候,就習慣性地摔手表,所以他的手表在手腕上呆的時間一般都不長。但是他又不能缺少這個東西,說不準什麼時候生氣了,一摸手腕沒有表摔,可能會直接憋瘋掉的。

我和袁澤在幾步外看著他發瘋。我知道他心裏難受,他懊惱,也後悔,他這些年惹下的爛攤子,終於開始爆發了,秋後算賬了。

一筆一筆,在他終於以為要算完的時候,來了筆更大的。

這些天他把事情藏著掖著,說是怕說出來影響我們玩的心情,其實也是不想影響自己的心情。他知道好日子可能就這麼到頭了,所以敞開了好好玩幾天,但再裝若無其事,心裏可能不想麼,足見得李拜天這些天憋得多難受。

發飆完畢,李拜天恢複淡定,走過去把摔掉的手表撿起來,心疼在意地看一眼,裝進口袋裏。往往他砸完手表,不管是壞還是沒壞,都不會再要了,管它值多少錢呢。

那可能是種燒錢的筷感,也許李拜天現在真的覺悟了,不愛燒錢了。

我們回住的地方,三個人,李拜天走在前麵,袁澤和我並肩走在後麵。誰也說不上話去安慰他什麼。

如果隻是普通的老情人找上門,真的也沒什麼,但一個孩子,一條生命,能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

現在我心裏隻顧著幫李拜天操心,也就沒顧得上自己該有的難過,比方劉舒雨這大招放的,簡直逼得我必須對李拜天徹底死心了,暫時我還真的想不到那些。

旅社,我們三個一人住一間,我睡中間那一間,李拜天和袁澤睡兩邊的房間。李拜天是最先進門的,開門關門,這個動作之間,看都沒看我們一眼,他仿佛心事重重,又仿佛失魂落魄。

我和袁澤站在各自的房間門前,看著他,然後看看彼此,我先低下了頭,袁澤的聲音挺溫存,“早點兒睡吧,別想太多。”

我點點頭,也進了房門。

我怎麼可能不想太多,隻是想的都與自己無關,就是操心李拜天,擔心李拜天。我總想自己能幫他分擔點什麼,可思來想去,又真的無法分擔什麼。

我想到王美麗對我說過的事情,她說劉舒雨去年和一個已婚男人好過,之前我們一直懷疑那個孩子是那個男人的。

我始終覺得,這個信息還是應該告訴李拜天,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含了冤,即便劉舒雨懷的真是李拜天的孩子,但發生在劉舒雨身上的事情,李拜天也有權利知道,免得他還真拿劉舒雨當一可憐兮兮的白蓮花。

劉舒雨這姑娘,心機太重了。

猶豫之後,我還是去撬了李拜天的房門。索性房間沒鎖,這是那種老式旅舍,在外麵擰一下門把手,還是能打開的。

開門進去以後,我看到李拜天坐在床邊,正低頭擺弄什麼。他抬頭看我一眼,似乎對我的到來並不意外,我關上門走近,看到他在做類似修手表的動作。

這是我送給他的那塊表。

他一直在專注於擺弄手表,轉一轉調表器,再晃一晃,然後看看表頭有沒有反應。反反複複很多遍,我坐在旁邊耐心地看著,等待著。

“你睡不著?”低著頭看著手表,他問。

“嗯。”我輕聲回應。

他直截了當地說,“什麼話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