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郭振興的緊急電話,正在樊陽鐵路分局檢查工作的方雷,乘著摩托車急如星火地趕回了江濱。
現在,方雷正在他的辦公室裏召集黨委擴大會議。程少傑雖然接到了開會的通知,照例不到會,而且在電話裏嚴厲聲稱,他有權不經過黨委直接向中央反映情況。
方雷剛從安全線現場回來,他又到鐵路醫院去了一下。他除了布置由程廣漢等老師傅組成現場維護小組外,又特地從工程、運輸部門請來幾個工程師、專家列席黨委會。
會議確定由專門人員調查這次未遂事故的始末,由郭振興負責。
方雷說:“現在是肉搏戰了,我們得有個思想準備……”
正說到這裏,房門開了,魏宏業慌裏慌張地進來,附在方雷耳邊說:“趙力群說有急事要見你。我說現在正開緊急會,他說他要說的話就和這緊急事有關!”
方雷起身向門外叫道:“進來嘛,趙力群同誌。”
趙力群沒有進屋,他把方雷叫到門口,從褲袋裏掏出一張印刷品,像是傳單的樣子,交給了方雷。
方雷匆匆看了一過,問道:“從哪得到的?”
趙力群說:“這是在報社保密印刷間印的,我是通過一個老工人要來一張大樣,那老工人偷著多滾了一張。”
方雷把那張紙又看了一遍,然後揣到衣袋裏,說:“小趙,別緊張。我們應當感謝我們的對手,他們幫了我們不小的忙啊。”
趙力群明白方雷指的是什麼,放心地走了。
方雷剛一落座,走廊裏響起一片混亂的腳步聲音,眾人掉頭望去,隻見程少傑帶著伍奇一幹人,凶神惡煞似的出現在門口。
方雷沉著地對站住不動的這些人說:“請進來吧,何必站在門外?”
程少傑冷笑三聲:“你方雷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呀!”
方雷針鋒相對應答道:“這麼說,你有點坐不住凳板了?”
程少傑素來知道方雷這個腦袋難剃,非在精神上壓倒他不可。於是程少傑不可一世地說道:“你方雷要負曆史責任的!長征號為什麼放羊?程萬鵬為什麼住院?是誰在拿國家的財產開玩笑?是誰在拿工人的生命當兒戲?舊社會,最狠心的資本家麵對這樣的流血事故,還得裝模作樣掏幾個撫恤金,到醫院去探望一番呢?可你方雷呢?無動於衷!你是比資本家還厲害的殺人不見血的走資派!”
飛車梁氣得直喘粗氣,幾次想站起來把他頂回去,方雷都用眼神製止了他。
程少傑見方雷到了這種地步還是滿不在乎,更動了肝火:“我勸黨委成員頭腦要清醒點,大家看到了,什麼秧結什麼瓜,什麼路線結什麼果。今天這件事,就是唯生產力論的惡果。他們把工人當牛馬使,隻叫工人埋頭拉車,卻不準工人問個為什麼。我可以告訴同誌們,就這起事故,我已經向中央首長直接通話做了彙報。首長極為重視,一方麵對受傷者表示慰問,同時指示我們對事故的罪魁禍首,特別是對站在後頭搖羽毛扇的人,要嚴懲不貸!”
聽了這一席話,方雷還是十分沉著:“還有嗎?”
飛車梁嗔怪方雷今天腰杆太軟,嘴巴子不硬,就從桌後站出來頂了上去:“你這是顛倒黑白!不管工人死活,下令開通安全線的不是你程主任嗎?”
方雷聲音不高,十分鎮定地說:“你可以放心,罪魁禍首啊,搖羽毛扇的人啊,還有打手啊,全都逃不脫曆史的懲罰,我全部擁護你的提法。隻是我勸你不要性急,急了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程少傑聽出了方雷話裏的奚落和譏刺,就說:“你敢叫號就好,你不後悔就行!你不要惹我說出更難聽的話吧!”
方雷仍舊不緊不慢地說:“什麼難聽的話?無非是罵人唄。你說得很動聽,似乎搞生產,就是替修正主義賣命。你們給八億人口的中國設計了一幅什麼樣的藍圖呢?大家都躺倒不幹,等著餓死。你自己有洋樓住,有山珍海味吃,你可以吃飽了飯打著飽嗝在那兒跳腳罵人,罵那些為你種出糧食的人,罵那些為你養豬養雞的人,罵那些辛辛苦苦幹活的人。你吃飽了肚子,還管八億人民的死活?”
程少傑簡直不能容忍:“你這是血口噴人!是滅亡前的掙紮和反撲!你這是為自己開脫罪責!”
方雷站了起來。他說:“誰在開脫罪責,誰在以攻為守,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程少傑正在琢磨反擊的詞兒,伍奇亮了底:“方雷,你別太興頭了!實告訴你吧,你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蹦噠頭了,首長親口點了你的名,明天報上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