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行為,無不表示智仁勇。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厄於陳蔡而不亂勇也。知其可為而為是智仁,知可為是智,為可為是仁。知其不可為而為,智仁勇具備矣。孔子治魯,三月而魯大治,知治是智,能治是仁,誅少正卯是勇。齊人歸女樂,季恒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知其不可為而為,知是智,不能為而為是仁,不稅冕而行是勇。學而時習之是智,不亦樂乎是仁,人不知而不慍是勇。孔子不隻是個智仁勇,而且脫化了智仁勇,從心所欲不逾矩,智仁勇亦無所用。
關嶽傳見關由曹操方麵去袁紹處,毫不顧袁紹對他的惡感,此時為智仁勇兼備,知道義是智,其義在我是仁,不顧斬顏良文醜是勇。嶽是鴨子過河,可以學。關是象過河,不可學。
仁與義:
問:儒者是仁的哲學,仁的體用如何?
答曰:仁的體是愛人,仁的用是惡不仁,故體要固,用要嚴,體不固不能成其大,用不嚴不能顯其效。
問:禁人為非曰義,用什麼心理禁人為非,始能合乎義?
答曰:禁人為非,要以惜人為非的心去禁,是我之動機在明,以明可以啟明。以嗔人為非之心去禁,是我之動機在暗,以暗反要激暗。禁而不效,即當懲人,亦要用憫人為惡之心去懲,不可用恨人為惡之心去懲。以憫人為惡之心去懲,我之動機在仁,可以引人之善。以恨人為惡之心去懲,我之動機在惡,反而激人之惡。禁之懲之是“義”,均在本乎“仁”。欲本乎“仁”,須去“嗔”去“恨”。能去嗔去恨,才能露出恤與憫。
賞與罰:賞罰是治亂之樞紐,豎考曆史,橫觀中外,無不以賞罰得當而治,賞罰失當而亂。如何行賞罰,始能反亂而致治?罰以戒人惡,賞以勸人善。好榮惡辱之心,人皆具之,作惡者需要罰,守善者需要賞,賞罰失其當者亂,無賞罰亦終必歸於滅亡。但賞易而罰難,賞是給人之恩,順乎人情,故易涉於濫。罰是結人之怨,逆乎人情,故每流於馳。賞之效小,罰之效大,古人有九罰一賞天下治,九賞一罰天下亂之說,為政必須罰行始能致治。
賞罰是雙方關係的事,有損益於人或人群利益的事而行賞罰,屬於義。就行賞罰者說,這義是由仁發的,在國家社會上說,是以義表仁。欲賞罰行之得當,必須先有由仁而義的人主持其事。單仁則失之於弛,單義則失之於苛,等而下者,欲大者必失之於濫,私重者必失之於偏。若用之得當,如火牛陣,其勢有不得不然者,其效有不可思議者。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故賞罰之行必須得仁而義之主管,尚須有堅定不移之事務官。北平(北京)有真如鏡胡同,行賞罰尤要真如鏡,是個什麼照個什麼,賞罰自然得當。
在法治國家,司法獨立,行法尤須重人。就行賞罰而言,欲賞罰得當,須有左列五條件:
一、主管對賞罰之於政治,必須有確當之認識,始能有堅切的決心。必須有不為一切所動搖的態度,事務官方敢負責,據實陳述。必須有督促事務官之方法,信賞必罰,始能定人之趨向,盡人之能力。
二、賞罰由事實而定,理事須有專責。執此務者為事務官,事務官必須有責任心,能遵照主官之正直,按照法章,有計劃有步驟,能返而整理其已過,能預為規定其將來,頻頻督促於前,切切考核於後,不通融,不遺漏,不失時,據實陳述,使政務官雖欲忘卻而不可得,雖欲忽略而不可能,始終如一。必須有如此之事務官,始能信賞必罰,否則賞罰盡被人偷,反為送人情、供報複、作威福之用。
三、賞罰得其當,始能賞者勸而罰者勉。然得當之道,重在考核,考核在得人,其人必須智足以明其事,勤足以行其事,品足以呈其實。有的確的考核,賞罰始有的確的根據。
四、賞罰非當其時不可,失早失遲,均減其效力。然當其時不易,當事者所管既非一事,又非一人,非注意周到,不能當時。
五、賞罰須預有明示,使人知所趨向,又須準人情合事理。不合乎人情,則人不堪,不合乎事理,則事不舉。
二月二十五日
勿做求人原諒的事:有人喜歡的說,今日雖有點錯,但得到人的原諒。答曰:求人的原諒,是低人一頭,能原諒人,是高人一頭。處人要高人一頭,不可低人一頭。高人一頭是超乎人,低人一頭是不若人。今後頂好你再不做求人原諒的事。
辨理與致氣:有兩人因辨理而致氣,乃曰:可以理使人自明,不可以氣使人反昏。與人說理時,萬勿帶上氣,帶上氣,有氣的人與你致氣,無氣的人笑你生氣,反把理的效果滅了。與人說理勿發急,發急是使人亦急,兩急相觸,尚有什麼理可說。你們今日兩病俱犯,是氣淹了結果,愈辯愈不明。不過不以氣淹理很難,荊公變新發尚不能盡棄其氣,故說理應不發急,不動氣,說之方能有效。
有備無患:我已過常說,未旱開渠大事小做亦成成,臨渴掘井小事大做亦無益。今天我是和你說,人當天天預備死,年年預備災,夜夜預備盜,有備無患,有備不惶。
預備盜,預備災易,預備死難。預備死時的安排易,預備死後留點物難。留物易,留功難。留功易,留德難。易預備者該預備,難預備者更該預備,更該加緊的預備,趕不上是可惜的,是後悔的。我的預是努力預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