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族人:積善者生慶,積惡者殺身。勿以善小而不為,為小善積則成大善。勿以惡小而為之,為小惡積則成大惡。
理根愈深愈單純愈難見。禍根愈遠愈切突愈難拔。動機愈微愈真確愈難窺。隻好待諸智者。
深言勿與交淺者談,深理勿與見淺者道。交淺言深反生疑,見淺理深反生障。
六月十一日
問:智仁勇?
答曰:智知之,勇不能濟之,無濟於事。智知之,仁不能成之,無成於事。
問:何以處錯?
答曰:錯為自身最吃虧的事,但能知錯、認錯、改錯,尚可補救。最怕是有錯不認錯,錯是一錯,不認錯又是一錯,一錯變為兩錯,是最不聰明的人。
不可因人錯而自己亦錯,人錯了是人的不對,不可因他人的不對換出自己的不對,反取消了他人的不對,落得等於人或勝於人的不對。
問:處人?
答曰:不原諒人的過錯,是自己不能處人。不檢點自己的過錯,是使人不能處自己。處人不可以太不好的居心猜人,以傷情。人皆有善心者,亦何至於太無心肝。然亦不可以太好的居心不防人以中傷,人皆有惡心者,亦何至不能做出惡事。處人要憫人之錯,不可疾人之錯,憫人之錯人愧,疾人之錯人怨。但必須去了疾人的心,才能不疾。必須生出憫人的心,才能憫。不是空話能做到的。如何去,如何生?就良師,結良友,學古人,交今人,但全在自己立誌,尤須一刻不放鬆的去,一刻不放鬆的生,久則必去必生。
問:身心兼成之道?
答曰:理施欲斂,是身心兼成之道。
問:唯心唯物孰對?
答曰:我不懂,以明白的知識格物,以公道的心理處事。不要離開物理以格物,不要違背心理以處事。儒者是平平淡淡的,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急急迫迫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三過其門而不入,要這頂好的心為辦頂好的事。舍了事要心幹什麼,舍了心那還有事。撂了物者家必敗,國必亡。撂了心者家必離、國必亂。什麼是唯心唯物,證不明,辯不清,各說各對,你不必費那心,還是現實的事要緊。
問:你這一番話引起我的一個感想來,孔子是仁政仁學,但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答:孔子說仁全是從仁的效用說,不從本體上說,因本體上說亦是證不明說不清的,這證不明說不清的話說出來,難以取信,反惹起爭辯,智者不為。
問:為什麼仁的本體證不明說不清。
答:仁是種子,如桃仁杏仁瓜子仁,在人上說仁就是理性種子,是不可思議的,無法證明的,如何能說。
問:何為不可思議?
答:比如一個雞蛋,說它是能飛能跳能叫的無量數的雞子,能思議能證明麼。
問:孔子亦說利,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又如五十而知天命,天命之謂性,何以說他不說利與命?
答曰:孔子罕言之利是利殼子的利,因利是智者之道,言之則違仁。至於不說命,因命涉及天道,亦是證不明說不清的,所以不說。
問:思想家為什麼要從那個證不明說不清處說呢?
答曰:思想的最高點就是從證不明說不清處起,孔子亦是如此。但孔子為免人與爭辯,故隻說其效用,不說本體。
問:你為什麼說你的收獲的宇宙觀、種子的宇宙論,豈不是亦要惹起人的爭辯?
答曰:當然,但我那是為答山西大學學生的問,實際亦是多話。
問:將來是不是能根據上科學將證不明說不清的能證明能說清?
答曰:我想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證明說清,恐怕那一還是證不明說不清。
問:佛家是不是將證不明說不清的說了盡淨?
答曰:釋迦牟尼說了盡淨,但證不明說不清三千大千世界,你信麼?信者信之,不信者不信,亦等於說不清。不隻釋家如此,儒家亦說大明始終。究竟是有始有終的,抑是無始無終的,你試想想有始有終是何始何終,無始無終是無到什麼境地,恐怕不隻是想不來,恐就不敢想,亦就不能想了。想且不能還說證明,說的清麼?
問:取辱?
答曰:不顧人的利害隻顧自己的利害的行為是不通的,強行之,不隻是必失敗,且要取辱。由不覺著人的痛苦,隻覺著自己的痛苦,不曉得人吃了虧,隻曉得自己吃了虧這一個心理上發出來的言行,不隻不能得人之同情,亦是必然失敗的,且是取辱的。如何能不取辱,遇事之來,先置身於對麵,替人想想。人如有屈,替人補屈。人如有著,替人解著。自己心上走的通,方能求人心上走通。
六月十四日
煦南曰:政治家當有主義,使同者來而異者去,當結合人材,處事當果斷敏捷。餘曰:甚是此後當勉之。
自私自利之風行,國家不易為矣。
人生有欲,無主乃亂,今也名為民主而實不主,故變亂相尋不已,非有使一部分人民負起主張公道之責,不易過渡,此監察製之所由定也。
浮氣者所著是也,有所著,動其著,氣即動,去不了著,氣不能沉。
六月十五日
說的聰明話,做的糊塗事,這說話的是誰,做事的是誰,可見人之精神有聰明與糊塗兩者。說的糊塗話,做的糊塗事,是糊塗將聰明滅了,謂之下愚。說的聰明話,做的聰明事,是聰明將糊塗滅了,謂之上智。勝的過糊塗就是聰明勝,勝不過糊塗就是糊塗勝,求學之道尚矣。環境幫助聰明則聰明勝,環境幫助糊塗則糊塗勝。糊塗一定幫助糊塗,聰明一定幫助聰明,擇友之道尚矣。
六月十六日